正文 第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1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姑蘇城到京城水路漕運段廖景這兩年走的頗多,河道極為熟悉。繞是船夫小廝都能把河道習性講出一二來。不過此番搬遷,所有人還是打起十成十的精神的。清點,搬運,存儲,大事小事廖景必躬身監督,事事親查過後才算放心。
他這樣的把控倒把木誠給解放了下來。前段日子兩人定下了去京城的事之後就開始奔忙了起來。京城不是說去就能去,這邊的茶行要處理,茶行裏的人也要處理。哪些要留,哪些要走,樁樁件件都要他親自去操持。
他們這決定做的倉促,所以也不強留。花橋和林德一樣是他從東山老家帶著一起過來的。林德自小跟著他,自然是要走的。花橋卻已在姑蘇娶妻生子了。當初三人相依為命出來打拚到今天,這份情誼即使分道揚鑣也不會忘記。況且花橋老婆孩子都在這,木誠本沒打算多留。但花橋倒舍不得他來了,最後回去和媳婦一商量竟也拖家帶口的跟著來了。
花橋最後願意跟著他走,木誠還是很感念的,也有些意外。不過這樣的安排於他而言卻是再好不過了,培養一個左膀右臂並不是件簡單的事。甚至花橋的媳婦朗氏於他而言也有頗多幫助,免得到那邊沒有一個可靠的管家婦,也不方便。其餘的人都是姑蘇人,不願意走在情理中,也在木誠的意料之中。這樣一來他們倒是人少輕裝了。
楊二那邊的鋪子等不了他們處理那麼久,這邊又脫不開身,木誠索性就讓林德先過去處理些雜事。左右楊二對林德也是熟悉,不擔心搞出什麼烏龍來。
至於姑蘇這邊的茶行,自然是又他和廖景親自來處理了。
那天他難得夢回往昔,醒來才記起很多都快被遺忘了的日子。當初兩人初相識,談天說地,講生意經論行情道。那時就憧憬著去京城闖蕩一番。南北方差異本就大,茶文化更是如此,但未必不能流傳起來。講到自己或許能做些什麼,都有些慷慨激昂。但是後來的歲月裏,這股子年少衝動反倒被江南的吳儂軟語給淹沒了。
若隻是要安置一個家,有廖景即可,倒是他多想了。人生在世,總要去追尋些什麼的,何況他們還這麼年輕,當下就應了去京城的事。做了決定,兩人就分頭開始聯絡賣家了。他這茶行市口好,隻要鬆口,不愁找不到買家。原本都順順利利的,到最後卻又出了問題。
這次卻是廖景了。
本來就是要賣了這裏來籌錢的,起初是他舍不得,臨了廖景又反口了。他也不知道廖景是怎麼了,好好的就變臉了,晚上抱著他不撒手也不肯鬆口。他這麼坳起來連木誠都沒辦法。
木誠想想多半有點明白他的心思。廖景一直很了解他,他在這邊的這份心血和對這裏的憧憬,廖景也許比他更舍不得。他拿這樣的廖景半點法子也沒有。
隻好一早起來遞了拜帖,好生解釋一番再推了這事。沒想到本來談好了的鄭老板倒是好講話。聽了緣由也就直接和他們交了底,原本就是看中他家的市口,若是不買,隻租也行。不過這租期必須五年為起,不得有違。
五年租期,同站在商人角度上來看倒也合情合理。既然現在他們舍不得賣,又急需銀兩。那這五年的租金現在剛好能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又能給自己留個家底。而且鄭老板現在看似一筆出掉了五年的租金有些虧,實則卻是用現在的行情買斷了往後五年的市場漲幅。這個算盤打得也是穩賺不虧。
這樣一來到是合了他們兩頭的心意,兩方當下就結了共識。
廖景這麼一折騰,反而保下了這鋪子。木誠心裏多少有些感慨。拿了五年租金解了燃眉之急,但是這銀兩,怕是隻能夠盤下那鋪子再沒有多餘。其餘周轉怕是有些緊缺了。這個木誠倒是不擔心,眼下能保住這裏已然是意外之喜了。周轉的事廖景是內行,後麵的安排便由著廖景全盤接手。
他這麼一接手,木誠就心安理得做起了甩手掌櫃,專心起吃喝玩樂來了。
他在姑蘇城裏生活了七八年了,生意場上的朋友挨個餞別也要花上幾天。現在漕運相通,貨物相連,此番一別,往後還有不少需要聯通的地方。各行各家哪有不懂得,不趁著這個檔口和各家聊聊都覺得不得勁。
就這麼連天著觥籌交錯,又有廖景在後麵給他撐著,倒讓他憶起了些年幼時無憂無慮的感覺來。要不說找個同行做伴侶就是好麼,關鍵時候還是最頂用。
到了臨出發的晚上,躺進了廖景的船艙內才算收了心。輕薄的被褥上還是帶著點熟悉的河水的腥氣,蓋在身上格外地安心。
廖景的船艙比起幾年前和木誠初次相見的時候已經稍微寬敞了些,木誠雖然來的不頻繁但是對這裏也熟悉的很。前年換的新船,這間專屬於廖景的屋子所有陳設布置都是他親手置辦的。對這裏的小機巧細節,說不定他比廖景還清楚呢。
那個時候過了茶季,得了空他還會跟著廖景一塊走一趟船。在船上廖景忙,他也跟著一起忙。其他的他不懂,但是幫著過過賬目還是可以的。廖景對這些自然是求之不得,立馬就把陳年的家底賬本都給供了出來。
行船路上慢慢地他倒有些愛上了船上的生活,對船上的夥計也多了幾分相熟。一船的的大男人,都是直來直去的,好相處的很。初看船上的夥計大多都是粗枝大葉的,但是細細觀察下來發現也不缺心思玲瓏的。廖景這些年下來有幾個肝膽相照的,他熟稔後知曉了些從前的事也對他們多有感激。他在船上一直和他們相處的不錯,甚至有個叫童大海的,每每看到他上船都有種歡欣鼓舞的感覺。
開始還弄的木誠好不自在。後來才知道童大海是廖景船上的賬房,而且作為船上唯一會做飯的夥計還要身兼廚師。日日忙的團團轉,隻有木誠跟著走船的日子才能輕鬆些。船上生活就忙碌。縱使他廚藝實在一般,照料大家夥的一日三餐也是累的夠嗆。往日裏做賬都得要搞得夜幕升起。偏偏賬目又是萬分重要的東西,除了童大海廖景也不放心再交給其他人。雖是有些虧欠,也隻好這麼幹著,最多廖景自己得空時幫一幫。後來木誠來了,可想童大海看見木誠同行時的心情了。木誠有些哭笑不得~
廖景不願意虧待他,哪哪都照拂的很好。他倆之前聚少離多,剛在一塊能有這麼長的日子膩在一塊,一塊做生意,一塊看賬本,一塊商量,兩人整日裏都是咧著嘴的。
這麼想想,他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陪過廖景走船了。剛開始是太忙,後來是時間久了隨著年歲漸長,適應了聚少離多,也不想著天天膩在一塊了。輕輕地轉了個身,昏暗的光線讓他將將能看到枕邊人的側臉。這些日子一波三折的事情處理的廖景有些疲憊,剛躺下還沒和他聊上一會就睡了過去。溫暖的手掌還覆在他的手上,微微有些汗意,他也不想挪開。安心的合上了眼,其實他也很想他。
水麵上的盛夏夜並沒有那麼炎熱,蓋著薄被也睡得安穩。
林德前兩日寫信來說那邊尚未安置好,萬事不急。
這倒是正好,他也這麼想。從姑蘇到京城走漕運路上必停五六處港口,既然不急,那這次倒是可以好好和廖景看看,起碼得賺回個車馬船資。順帶還能好好陪陪廖景。
一夜好眠。
翌日啟程,正如廖景所料那般,無風無浪,是個出船的好天氣。他們乘著曦光出發,暑氣未起,在甲板上乘涼風破水前行好不愉快。廖景先前還記著木誠許久沒上船,怕他身體不適。眼下看他樂在其中,也就由著他吹風了。夏日苦悶,也就這會能涼快些。
甫一離開港口,河道邊開闊了起來。江南夏季最是綠紅相印,河道兩旁景色迷人。廖景索性叫人搬了椅子來,兩人在甲板上躺著看看景吃著早點好不自在。
再往後行,果不其然,還沒等到晌午,空氣中就悶熱了起來。河道上水汽重,更加是悶得人喘不上氣來。幹活的各個都甩開了膀子,廖景剛剛查看完一圈去尋木誠。卻發現人已經躲進內艙了,在內艙也還有些汗涔涔的,一身涼快的鍛料覆在身上,掩不住包裹著的熱意。
廖景反手拉上了門走了進來“你就穿成這樣子?”
木誠喝著茶水看了眼一臉吃味的廖景“我又不出去,再說了,你船上的人不都還光著膀子呢麼。”
聽到這話,廖景反倒笑了笑,湊近了些“既不出去,那你也光著膀子好了”說著就輕車熟路地解了木誠的腰帶。
覆著薄汗的皮膚接觸到了空氣,一下子涼快了些。木誠也沒攔著廖景的動作,配合的往竹椅上躺了躺。竹麵的涼意一下子傳到了心坎裏,木誠舒服的歎了口氣。這麼個樣子實在讓廖景有些忍不了了,木誠又是有意配合著他。兩人就在晃晃悠悠的船艙裏白日宣淫個沒完。
從前兩人一塊行船也是這般,整日膩在一塊。現在木誠許久才上那麼一次船,廖景是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水上不似平地,總有些晃悠不穩,久違的場景激出別有一番滋味,讓人欲罷不能。
發了一身的汗,木誠倒反而沒那麼熱了。吃飽喝足了性質又上來了,拉著廖景要下棋。現在甭管讀不讀書的,少有不會下棋的。像他們這樣做生意總要向外處的,下棋喝酒都是基本技能,就是那些亂七八雜的不入流的遊戲也都會那麼些。不過會是會,精不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別看兩人時不時就在一塊玩這個,初見了麵就下棋喝酒一派風雅做派的。其實水平多少也就兩人自己最清楚。到現在這麼些年過去了,兩個人還是兩個正兒八經的臭棋簍子。也就這兩人對弈還能玩的下去,換給誰都不太樂意和他們總這麼下,總是贏也不樂意。
偏偏這兩人的臭棋半斤八兩,倒是棋逢對手。兩人興致好的時候還能玩到晚飯都忘了吃。這會兒在船上,左右也沒什麼樂子,兩人這點小愛好正好可以下個痛快。
這樣的閑適的日子這兩年在兩人間真是不多,廖景慢慢也感覺到了木誠的補償。連日裏膩著他,往常愛看的賬本也不看了,就連他床榻上稍稍過了些也都由著。他心裏自是喜歡的不行,恨不得就把人拴在衣服上。
其實他心裏倒是從來不曾有過怨懟。他巴不得木誠能多些時間休息休息,又哪裏會去怪他茶季後不和他走船。這次上船他還在一直擔心木誠在船上苦夏又消瘦下去,如果真這樣他寧願木誠走陸路。要說分開,他隻會比木誠更加難受,隻恨自己還沒有能力罷了。
這點小小的心思連日來也被木誠撫地無影無蹤,吃飽喝足的日子那還想得起這些亂七八糟的糟心事。連船上的夥計看的都眼酸的不行。
********
(隔天就已經把賬本理好,坐等被傳喚的)童大海:(老板,你們是不是忘了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