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陸爍像隻樹袋熊一樣扒拉著喬之楠，泫然欲泣的表情掛在他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生臉上，隻讓人十分想揍。
    喬之楠沒忍住，終於還是抬手敲了敲樹袋熊的腦袋。
    “明天就三十了，再不回家當心你哥親自來提你。”
    “嗚嗚嗚，喬之楠你好狠的心，明明知道這是你回國後的第一個春節，居然還不要求我陪你過。”
    “……”一向十分有耐心、脾氣極好的喬之楠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了。
    可陸家早就因為陸爍與他的關係，對他、對陸爍、甚至對陸爍的親哥陸烜頗有微詞。在那個能吃人的陸家，沒有人保護得了陸爍。
    陸爍一向是陸烜的軟肋，是陸家人拿來刁難陸烜的矛盾之首。於公、於理，喬之楠都不可能坐視陸爍這樣造作下去。
    他掛著和煦的笑意，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夾子。
    “票給你買好了，是你最喜歡的靠窗的位置。”
    “啊？！”陸爍十分做作地大叫一聲，拿起小夾子打開來看，“怎麼隻有一張？”
    喬之楠斜睨著他，“因為隻有你回去。”
    “喬之楠你不能這樣對我！”陸爍十分悲憤。
    喬之楠卻早已對他產生免疫，冷靜地將陸爍從自己身上放回椅子上，“自己家都不回，我家也不歡迎你。”
    “啊……”陸爍捂著心口，戲精上身，“喬之楠……不愧是你，鐵石心腸啊！”
    喬之楠回身去自己的琴房取書，“行李給你收拾好了，放在一樓小倉庫裏。你最好自己再檢查一下，我不確定東西是不是齊的。”
    頓了頓，他接著道，“下午我要去學校幫忙考核老師，就不送你了。”
    “哦……”陸爍耷拉著眼睛，萎靡不振地應聲。
    喬之楠幫忙整理的東西，必然是物資齊全擺放規律的。
    他總是能替別人考慮到事情的所有方麵。
    可他從來沒有考慮過他自己。
    我想陪你過年啊。
    你一個人漂泊了那麼久，我想多陪陪你啊。
    陸爍有些沮喪。
    “六點半起飛，九點抵達B機場，你最好五點之前就出門，別睡過了……四點半我打電話叫你。能坐地鐵就坐地鐵吧，否則容易堵車。”喬之楠交代好了一切，強壓下心頭的空寂，背上包轉身離去。
    說是監考，其實考核費不了多長時間。來參加考核的都是專業老師，他這個尚且掛著“研究生”名號的也不太方便提出批判性的意見。
    倒是有個老師好像聽過喬之楠的名號，跑來和他合了影，還要了簽名，說自家十二歲的小姑娘天天嚷嚷著自己也要成為他這樣的鋼琴大師。
    “唉，哪知道我這個小提琴專業的居然會培養出一個如此熱愛鋼琴的女兒。”那位老師如此感歎著。
    四點鍾，所有考生均已結束考核，喬之楠與幾位監考老師道別後，獨自走在校園裏。
    樹上的葉子已經脫落地幹幹淨淨，學校幾天前就已全麵放假，空空蕩蕩的校園道路上，隻有邊邊角角的碎石塊孤獨而驕傲地屹立原地。
    前兩年，半是逃避、半是學藝的，在嚴院長的幫助下，他選擇了出國；然而又在陸家人與陸烜的電話轟炸下、在“陸爍病情反複發作”的要挾中，他倉促地回來了。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剪得十分平滑的指甲，有些責怪瞻前顧後的自己。
    所有人都為了各自的利益爭得頭破血流，他這種無欲無求卻被卷入其中鬥爭的局外人隻能盡自己全力保衛自己想保護的人。
    陸爍……那個傻孩子。
    在校園裏尋了一處長椅坐下，幾日沒人打掃，這椅子上早已落了層灰。
    喬之楠拿紙巾隨意掃了掃，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機給陸爍打電話。
    傻麅子不愧是傻麅子，接起電話第一句就是“哥你想我啦？”
    聽著這家夥的聲音，喬之楠鬱鬱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四點半，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吧。”
    “啊？你還沒放棄趕我走啊！”陸爍一聲哀嚎，“你真的忍心嗎！”
    “廢話少說，到機場拍照給我看。”
    掛斷電話，喬之楠沉默著在長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自己是喜歡陸爍的，可更多的是兄長照顧小輩的那種喜歡，絕不是陸爍以為的那種喜歡。
    若是沒有陸爍，他或許已經在國外音樂界混得風生水起……一個拿了世界級鋼琴比賽金獎的年輕人，沒有人會質疑他未來的發展前景。
    可他再次選擇遷就自己。
    忍而退步，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枉然有些聖母心，卻終究不是真正的聖母，總歸還是有些遺憾的。
    就像他對江岑叮嚀的，他希望自己也能真正做一回基於自己的選擇。
    歇夠了，他起身背著包，緩步向校門外走去。
    先找個地方吃晚飯吧。
    六點半，陸爍喋喋不休的刷屏信息終於從手機上消失了。喬之楠鬆了口氣。
    他剛回來，陸爍就過年不回家，還不知道陸家那群人會怎麼編排他們。
    吃完飯，散著步回到家，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一隻體型碩大的倉鼠滿臉委屈地抱著薯片蹲在客廳沙發上。
    “哥，我餓了。”
    倉鼠嘴巴裏塞著薯片，如是說道。
    一直維持在臉上溫文爾雅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住了——反正在陸爍這家夥麵前，喬之楠也從來不擔心形象破滅這種事。
    然而麵具已經長在了臉上，就算喬之楠想要發火，他長久以來養成的性格也不會允許他發火。
    “沒走啊？”喬之楠語氣有些冷，“自己出去找地方住吧，我這裏要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