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從“直播間”出來，左右候著的一大群人紛紛給向暖豎起大拇指。
    或許是由於江戚嚴提前打過招呼，或許是向暖長得好看又顯年齡小，再加上在之前對稿子的過程中，基本上他們說啥小孩兒聽啥，乖巧的樣子簡直不要太招人喜歡！這些中青年人士都對向暖有著很好的印象，說起話來也完全都是自己人的語氣。
    “可以呀小夥子，剛剛聽說你過段時間有比賽，到時候告訴叔，叔給你做個專場報道！”某報社的留著一大把胡子的大叔笑嗬嗬地拍拍向暖的肩膀，強悍的手勁兒拍得向暖差點當場一口老血吐出來。
    “比賽有直播嗎？現在直播可火了，到時候我去跟組織方提提，給你們開個網絡直播！”
    “哎小暖，今年多大年紀啦？有女朋友嗎？我女兒就喜歡你這樣的……”
    江岑強勢打斷某位不知從哪鑽出的、疑似喬之楠家隔壁湊來看熱鬧的鄰居，一位熱情的中年婦女，“好了好了，大家聽我說，之後的事會有專人對接，需要小暖參與的聯係我和小喬都可以。現在學校還有事情需要處理，我們先走一步了！”
    江岑頗具江湖氣地抱了抱拳，帶著向暖衝出重圍。江戚嚴找來的新聞媒體人都是很靠譜的，他絲毫不擔心會有人從現場傳出虛假信息。
    結束了應付媒體的任務，坐在那輛來時的小眾轎車上，向暖重重鬆了口氣。
    “累嗎？”江岑笑著打趣，“直播的感覺怎麼樣？”
    向暖斜倚在椅背上，搖搖頭。
    和器樂演出不同，演出於向暖而言是信手拈來的事，在鏡頭前說話則比他想象的困難得多，尤其是直播。麵對攝像頭的整個過程，向暖滿腦子都飄著幾個大字：絕對不能說錯話。
    錄播尚且能夠剪輯、修正，直播可是一點更改的機會都沒有。
    好在他沒出什麼紕漏，隻不過死了不少腦細胞而已。
    回到學校，向暖接到去校長室的通知，拿著手機打開千度地圖。
    見小孩兒一臉認真地在地圖上劃拉來劃拉去，江岑十分好笑，伸手將手機拿過，側著腦袋問，“去哪？哥哥給你帶路呀。”
    小孩兒冷不丁被人拿走了手機，怔愣一下，很快臉上揚起慍色，“還給我。”
    見小孩兒又掛起熟悉的臭臉，江岑越發想逗逗他，手機高舉過頭頂，“夠得到就還給你。”
    一直聲稱自己至少一米七五的某位小同學蹦躂了兩下，發現自己的手機在聲稱隻有一米八的江某人手上不僅有上下位移，還有前後左右的位移，瞬間不幹了。他黑著臉怒目而視，“江岑，你幼稚不幼稚。”
    幼稚的學長笑著把手機放在向暖頭頂，“去校辦公室？跟我來這邊。”
    向暖站在原地喘了兩口，快步跟上。
    從校領導辦公室出來，一眼就看到江岑懶洋洋地靠在綠化帶旁邊的電線杆上。
    這人就像沒骨頭似的，總是走哪靠哪。
    見小孩兒從樓裏出來，高大的青年露出明媚的能夠驅散一切陰霾的笑容，“怎麼說？”
    “沒事了。”向暖也笑了笑，“嚴老師那邊學校會幫忙處理。我年末和他們一起參加比賽就是了。”
    話雖這麼說，向暖卻知道，此事給院長、副院長、音樂學院甚至整個A大都帶來了深遠的不良影響。院長近兩日去帝都開會，忙得沒空處理這些糟心事兒，即便如此仍然抽空給向暖打了個電話，專門交代他放寬心。
    學校的那群老頭兒一個比一個精，演起戲來跟真的似的。明明每個人都偏心向暖，卻口頭上完全一致，冷著臉告訴向暖不要想采取任何非凡手段，一切交由執法機關。若傳言是假，學校會給他撐腰；若傳言是真，他們一定依法處置。
    到場的幾位警察沒想到學校高層會如此嚴厲不留情麵，看向少年的眼神也從懷疑、不可置信到夾雜了幾分同情。
    音樂學院的副院長在幾位警察看不見的角度衝向暖擠眉弄眼，明明已經年過半百，行為舉止卻像個小孩兒。
    接受完警察的詢問，向暖一身輕鬆地從辦公樓出來。走之前，音樂學院副院長還專門找向暖確認了一下他確實會參加交響樂大賽，心頭一塊大石頭瞬間落了地，整個人腰板都直起來了。他相信，有向暖在，打敗那個挖他牆角的老家夥，綽綽有餘！
    向暖看著這位老頭兒嬉皮笑臉的模樣，心裏止不住地酸澀。
    老家夥們明明自己也受到了很大不良影響，卻在他這個年輕人麵前分毫不表現。麵對他這個罪魁禍首，他們紛紛表示理解和幫助（當然也有人表示不滿）……如果他能早些遇到這些人，是不是就不會走那麼多彎路了？
    人生不會重來，就像他身上留下的瘢痕永遠不會消退一樣。
    江岑看出向暖情緒依舊不太好，猜也猜得到小孩兒肯定又在自責。
    偏偏小孩兒的自責隻針對他自己，在外人麵前，他依然是張揚跋扈、不懂感激、連累了整個學校卻連句道歉都沒有的遊手好閑某藝術生，依然得不到身邊大多數人的肯定。
    然而這種性格的養成來自長年累月的經曆，沒有特別好的改正辦法，一切都隻能由向暖自己改變。
    倔強的小孩兒會改變嗎？
    “這周末有空嗎？”
    “幹嘛。”
    “帶你去吃好吃的。”
    向暖能感受到江岑傳達的擔憂和關心，可他現在心裏裝著事兒，實在沒心情想別的。
    “算了吧。”
    那個人找到他了。俞航，找到他了。
    參照那個人以往瘋狂而張揚的行事方式，向暖認為他很有可能已經來到了A市。
    雖說他不會輕易遷怒他人，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向暖不想把身邊的人置於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中。
    “過段時間吧，周末調休，沒空。”
    “馬上十一了，有安排沒，要不要哥哥帶你出去玩？”
    “再說吧。”
    少年垂下眼簾，神情淡淡。連續拂了江岑的好意，向暖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他並未表現出來，而是斜著眼睛質疑道，“江岑，你為什麼又不去上課？”
    “下午沒課。”江岑信口胡謅著，笑著揉了把小孩兒的頭發，“你在說教嗎向暖同學，我可是你學長啊，客氣點知道嗎？”
    “哦。”少年漫不經心地應著，腦海裏飛快思索著有什麼能順承江岑好意而又不會產生深遠影響的方法。
    突然，他翻出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給江岑，“劉洋說今天晚上開始選課，幫我看看選哪門。”
    他無比自然地把手機遞給江岑，屏幕停留在和劉洋的聊天界麵，頂上掛著一板一眼的“劉洋18級經管”備注；江岑接過，也沒多翻，直接點開表格圖片掃了一遍。
    “你想選哪方麵的課？”
    “好逃的。”
    江岑略帶戲謔地看著他，“還沒開課就想逃課了？”
    少年被他盯得有點尷尬，幹巴巴解釋道，“晚上有事。”
    “哦~~去唱歌？”
    “嗯。”
    “那就這兩門吧，音樂賞析和影視賞析，簽個到就行，上課就是看電影看劇。”
    江岑對此十分熟稔，一看就是有著豐富逃課經驗的，“下學期可以選集郵和插花，送郵票、送花還不考試。”
    “哦。”向暖應著，接過手機在備忘錄裏記下。
    “去吃飯？”
    “不去了。”向暖看了看手機左上角的時間，“狗狗病了，我得回去照顧它。”
    “你狗病了？”江岑脫口而出，隨即覺得這話好像怪怪的，“什麼情況？去醫院看了嗎？”
    向暖不願多提，“沒事，我回去就好。”
    見他興致缺缺，江岑搖搖頭，“晚上選課我幫你吧，你也就不用再來學校跑一趟了。”
    向暖略微頷首，心裏默默說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