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呀，暖啊，怎麼這個點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沒響兩聲，電話就被接起來，對麵那人就像是一直守在手機旁邊等著接電話似的。
    頓了頓，那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東西收到了嗎？喜歡嗎？”
    “早收到了，剛剛突然想起來，就和你說一聲。”向暖聲音一如既往的冷。
    “嗯……收到就好，收到就好。”
    “這琴花了多少錢？”
    “啊？哦哦，沒多少錢沒多少錢，我又不懂，就隨便找了個牌子挑著好看的買了……”
    然後你就挑了手工專業級世界知名的係列？
    他沒戳穿向興拙劣的謊言，轉了個話題，“鐵盒子挺貴的吧？”
    “鐵盒子？哦你說那個防潮盒啊，嚴老師她老公說，木質的樂器、尤其是高檔的木質樂器，最好找個盒子保護起來……”
    向暖脫口而出，“你聽他瞎扯？他又不是學樂器的。”
    電話對麵幹笑兩聲，“誒，嘿嘿，我聽著挺有道理的。”
    “以後別給我買這些了。”
    平價好用的琴又不是沒有，就像當時這架鋼琴，嚴老師挑的，綜合了性能音色手感耐用性，選擇了性價比最高的。
    ——對比一看，向興買的雖說是好東西，卻和向暖一向秉持的“實用第一”態度相左了。
    “啊……好，暖啊你錢夠花嗎？不夠花給爸說，爸還完你叔父家的錢了，現在還有一些餘錢，給你買點貴一些的東西完全夠用，你也別太舍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向暖一聽他絮絮叨叨又煩躁起來，“你別管我，我自己養得起我自己。”
    向興無論是出於父親的身份或是對向暖的歉疚，總是想給向暖最好的，這是他對向暖的彌補，甚至還帶了些討好的意味。
    可向暖知道，向興並不欠他什麼。他們不過恰好父子一場，向興給了他擁有美好回憶的童年，已經仁至義盡。向暖從不認為“父母”就必須意味著無償而永久的付出。
    向興又想說些什麼，向暖揉揉酸痛的眉心打斷他，“我要去練琴了，有空再說。”
    他掛斷電話，視線再次落到那架刻印著華麗花體英文logo的琴上，頓了頓，他走過去，輕柔地拿出那把琴。
    柔和的音樂聲從指尖傾瀉而出。
    《CanoninD》
    屋子的隔音不怎麼好，小巷子裏、樓道裏，流暢舒緩的琴聲像潺潺流水流淌而出。
    小賣部吳嬸看著視頻裏嘻嘻哈哈撕名牌的漂亮青年們，腦袋卻不自主地跟著音樂晃動起來；
    蔬菜店早早收攤，王媽一邊鎖門一邊“嘖嘖”幾聲，想想別人家孩子，再想想自家那個隻知道翻牆上網欺負女同學的熊孩子，心裏暗暗嘀咕著是不是不應該阻止孩他爸揍孩子；
    還在纏著美美姐姐教自己“吃雞”的小強還沒意識到他媽已經有所改變的思想和他自己有點危險的處境，扯了扯愣神的美美的袖子，小強小聲道，“美美姐姐，小暖哥哥經常練琴的，以後聽的機會多著呢，你別聽了快快快帶我打遊戲……”
    他爸第一個反對，“就知道打遊戲打遊戲，不知道跟人家學學怎麼看書怎麼考試！美美你也真是，少陪他玩遊戲，玩遊戲有什麼好……”
    就連巷子裏的路人經過時都不禁放緩了腳步，抬頭循著琴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向暖閉著眼睛，一曲罷了，他狀似隨意地把琴放在鋼琴上，轉身去廚房準備晚飯。
    剛剛那首曲子，他自己能感覺到自己表現得還不錯。
    嚴老師從前總說他“技巧尚可，感情不足”，可他從來不知道如何把感情融入樂曲中，能做的隻有按部就班地表現出曲子裏標注的“強”“弱”“漸慢”“歡快地”……
    狗子三口兩口吃完了飯，搖著尾巴繞著向暖蹦躂個不停。
    “好了好了，馬上。”向暖咽下最後一口稀粥，把碗丟到鍋裏打水泡著，然後從衣櫃裏取出吉他包。
    “才五點半，催什麼催。”
    給金毛拴好繩子，向暖背好吉他，抬腳輕輕踢了踢金毛的屁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