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京城這個地方，是這世間最繁華的地方。這裏住這天子皇帝，住著身份尊貴的達官貴族。住著有錢有勢的商人，更是住著許許多多修煉仙道的尊貴仙士。他們出行有大轎，有好馬，有家仆，甚至是禦劍而行。逍遙自在，生活好不快哉。
    隻是這裏也住著世間所有的冷漠。
    蘇輕風的記憶裏，竟沒有那些繁華。
    隻有雪，一望無際的雪。可以奪取他性命的雪。
    那年，他還隻是個七歲的孩童。
    不知道吃飽穿暖是什麼樣的感覺。
    隻能坐在肮髒的巷子裏，看著和他一般的孩童臉色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手裏拿著大人給的新玩具。
    他連憧憬的勇氣都沒有。
    看著已經凍得發紫的手腳，他隻能盡量環抱住自己。
    隻要不被凍死，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這偌大可容下千萬人的京城。究竟哪裏才能被稱作家。
    哪裏才是家。什麼又是家。
    路邊一個老乞丐曾經告訴他。
    “有父母的地方便是家。”
    可父母又是什麼。
    蘇輕風不解，或者說，不敢明白。
    “喂！瘋子滾開！不要擋本大爺的路！”
    石頭砸在身上竟然沒有多疼。這副身子麻木得可怕。
    看著眼前穿著華貴衣物的孩子，蘇輕風早已沒有再去辯解的力氣。隻是晃晃悠悠的起身。
    一步深一步淺，離開了這裏。
    他聽到他們大笑。為首的男孩大聲嚷嚷道
    “看，我已經趕跑了瘋子。我這麼厲害的人以後一定會修習仙道的。”
    “我這就叫，為民除害。”
    除害嗎？
    蘇輕風這才明白。
    原來如他這般的無父無母的人是壞人。是同妖魔鬼怪一般的邪惡的東西。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真的該死呢？
    他看著凍壞已無法伸收自如的雙手，眼神一片茫然。隻是一滴劃破一切冷漠的眼淚。
    滴在他的手上。滾燙得讓他自己都害怕。
    他還是想不明白，就像想不明白爹娘是何物一般。怎麼他不偷不搶隻是討要口飯吃便成了壞人呢？
    他隻是。
    想要活下去。
    他沒有奢望這寒冷的冬夜有爹娘摟著他為他取暖，他也不想要那些衣服玩具。
    他隻是想要活下去。
    花燈開，聽到人們的呼喚，小小的他也被吸引了視線。
    那男子身穿黑金色的龍袍，與天子平起平坐。就是識字的孩童都知道這人，是仙門的門主，太初，蘇明初。
    蘇輕風往裏更加縮了縮。
    他害怕被蘇明初這種懲奸除惡的人殺掉。
    沒想到卻被身後惡作劇的人一腳踢到蘇明初麵前。
    那人便是剛剛扔他石頭的孩子。他笑得得意，蘇輕風的心裏隻有一片傷悲。
    “哪裏來的野孩子快一邊去。”說完，蘇明初的家仆正要踢他一腳。
    卻被蘇明初攔了下來。
    “不可。”
    “別殺我……”
    “我怎麼會殺你呢？”
    蘇明初笑得溫柔，在蘇輕風的記憶裏，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會有人對他笑得如此溫柔。
    “好美的淚痣。”
    “小孩，你願意跟我走嗎？”
    蘇明初摸了摸蘇輕風髒兮兮的頭。蘇明初錯愕，隻是從蘇明初的眼裏。
    蘇輕風沒有看到自己的影子。但迫於生計，他還是軟軟弱弱的開口。
    “你會讓我吃飽穿暖嗎？”
    “嗯，我會。”
    “那你會當我的爸爸媽媽嗎？”
    蘇明初愣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
    “嗯，我會。”
    “那，那我跟你走。”
    蘇輕風抓住蘇明初的衣角。
    那年的冬季，梅花開得正好。十九歲的蘇明初抱著七歲的蘇輕風。消失在這大雪之中。
    從此，他做了太初的酒童。
    沒變的。
    是大雪，一望無際的雪。是蘇明初心裏的雪，和蘇輕風心裏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