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身高接近180，每次體檢，都是個從希望到沮喪的過程，數字一直在178和179間徘徊。他也納悶：1厘米而已，怎麼就這麼難？
    他身材比例還不錯，說不上結實卻也不鬆垮，零工是體力活的時候還會練出來點肌肉，有時候他還挺喜歡自己這種時而隱形的腹肌。可能天生黑色素比較缺乏，皮膚稍顯蒼白。營養不良的棕黃頭發不擋住視線就絕不去理發店修剪。長相多遺傳於父親，談不上驚豔，人群裏算中上。五官柔和端正，屬於毫無攻擊型，一眼看去就是個溫和善良的老好人，性格也如此。
    所以，不管在哪，受欺負那個總是他。
    被搶錢搶作業挨打都是日常，連女生都愛捉弄他。麵對各種欺壓，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常常是自己一個大個子被幾個矮小的壞小子追著打，惹不起就隻好繞著躲著。
    因為一直比較缺錢，他也不怎麼在乎穿著，衣服簡單樸素為主。夏天比較好糊弄，一模一樣的T恤一次買三件，兩件替換一件候補。跟他不熟悉的人都以為這小子窮的從來不換衣服。後來他發現某些很了不起的人也有這樣的習慣，還悄悄的引以為傲了一下。
    c大美術係全國排的上前三，還出過不少畫家名人。由於學校資金雄厚，這些畫家在功成名就之後，一部分被請回繼續任教，還有少數在外的夜經常被召回母校交流和講座，還三天兩頭邀請全世界知名藝術家設計師，在學校舉辦各種展覽和活動。
    這個學校的學生，在校幾年見過和接觸過的各界名人，比其人在新聞上看到的都多，甚至連他們想象不到的重量級人物學校都能請來。有接觸就有交流，有交流就多機會。這種見識和機會，很多時候成了他們畢業若幹年後還常常拿出來炫耀的資本。
    所以全國各地想搞藝術的學生都牟著勁考過來。這些人一個個個性張揚，爭強好勝，恨不得做人堆裏最出挑的那個，張揚過了頭變成鬼怪也不在少數。
    夏陽應該是這幫奇奇怪怪藝術生裏最不受待見的一個，相比之下他太平淡，平淡到成了異類。在其他同學眼裏他就是個毫無藝術氣息的土包，這種貧民式的穿著，足以體現了他的品味有多低劣，說是理工生走錯了教室還差不多，所有人私下裏都在嘲笑他：就這品味還搞什麼藝術。在他們的鄙視鏈裏，夏陽顯然是個不值一提的末端。
    他也知道自己資質平庸，考進來也是靠相當的努力和運氣，還複讀了一年，就是這一年考前班的費用耗光了他微薄的積蓄。
    “來給我打工，助理，一個月三千，包吃住。”
    這簡直就是天籟之音，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情！天天端盤子一個月也不到兩千，還不包括夥食，更別提住宿，具體這個助理是做什麼，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寒假轉眼就到，教授最後一節課除了祝大家新年快樂，還布置了寒假作業。
    為什麼大學生還有寒假作業？也是無奈了。其他人的心態比較放鬆，開學前，熬個一兩天出套圖就能應付了事。
    夏陽不能，他對待作業的態度必須百分百的認真投入。
    首要原因：他愛這個專業。
    重要原因：分數直接和獎學金掛鉤，專業課打分不拿90分往上一等獎學金沒戲。
    此時他背著大包小包顏料畫架，正趕往新工作的宿舍。
    看地圖離學校很近，就在學校旁邊的小區裏。這都走的幾乎要縱穿小區，還是沒找到宿舍的門牌號。
    自己也不是路癡，怎麼就找不到呢？無奈隻好給饒山打電話求救，怎麼都打不通，夠急人的。
    大冷天背著一堆行李在小區裏來回溜達，連個保安都沒有，感覺這麼淒涼。
    天色微暗，北方的冬天即使大太陽曬著，一絲風沒有都能冷死人。這會太陽眼看要沒了，要起風的意思，還沒找到宿舍，這是要凍死街頭了麼？怎麼一放假學校附近就沒人煙了？
    忽然手機響了，哆哆嗦嗦的接起來，是饒山：
    “你在哪？”
    饒山依然保持一貫作風，講話直奔重點，至於不接電話這事，全無半點解釋的意思。
    “我在小區b區，兜了半天也找不到宿舍，……不是b區西3棟麼？這邊沒有西3棟呀。”
    “穿過去，馬路對麵，密碼497356。”
    說完立刻忙音。
    夏陽滿臉黑線：馬路對麵？對麵不是……哎，對麵難道也是b區？他怎麼沒想到。
    立刻拖著行李奔向馬路對麵，也難怪想不到，馬路對麵和剛才光禿禿的板樓小區簡直是兩個世界。
    這種天氣周圍是大片鬱鬱蔥蔥的綠樹，不仔細看以為隻是片修繕不錯的樹林。不是冬天樹葉都應該掉光的麼？這什麼樹這麼抗凍？一邊想著一邊沿著一個很不起眼的綠蔭小道往樹林裏走，不一會就發現了林區深處有個黑色的大鐵門。
    門上的鐵藝精致漂亮，大門也是在一片植物中隱著，相當隱蔽，不特意找不會有人留意有這麼個地方。
    大門邊上有點亮光，仔細看是個密碼鎖。饒山剛說的密碼原來是這個。
    伸手打算輸入，腦子裏竟然一片空白……是哪幾個數字？這下不隻身上涼，心都涼了，剛才說的過的密碼，竟然這麼快就忘了。
    想了許久隻想到3657這幾個數字，排列也不確定對不對，其他的是什麼？硬著頭皮再次撥通了饒山的電話。心想找門這種事都做不好，不會沒開始工作就被轟走吧……
    電話那頭響了兩聲傳來了那個低沉的聲音：
    “還沒到？”
    “那個，不好意思，我忘記密碼了，能幫我開個門麼？”夏陽的語氣小心翼翼。
    “嗯。”
    沒等他說句謝謝，再次忙音。夏陽已經要習慣這種極簡的溝通方式了。
    滴的一聲大門開了個縫，終於鬆了口氣，推開門往小區裏走去。
    整個小區裏被濃重的植物籠罩，此刻陽光基本消失，路燈光線斑駁，一路上寂靜陰暗。夏陽聽著自己清晰的腳步聲和的呼吸聲，心裏有種莫名的忐忑。
    路過幾棟風格不太一樣的別墅，發現每棟別墅都被植被重重包圍，私密性很強。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錯方向，直到出現門牌號才放下心來，“西3號”，一棟風格簡約的雙層別墅。
    走上樓梯，按響門鈴，等待著饒山開門後對自己能力的首次質疑。
    門開了，推開門的一瞬間，室內溫暖幹燥的空氣瞬間把冰涼的他包圍。
    這屋子裏也太暖和，空氣中還有一種清淡的植物香，這個味道是饒山身上的味道，之前那次近距離接觸時聞到過。
    門似乎是自己開的，門後沒有出現任何人。
    夏陽一邊說：“我進來了”一邊往裏走，心跳加速有些緊張，很快屋裏的裝潢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這個房子簡直是他去過最好看的房子。
    一個挑空的大複式，很寬敞。樓梯，一樓的廚房，二樓的書房臥室都是半開放式，整個房子的結構簡潔，一覽無餘。沒有裝飾性的擺設，全是功能性家具，每一處都精致漂亮，裝修材質和顏色搭配的無可挑剔。這麼溫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某部精心布置的電影裏。
    屋裏很安靜，每一處都有柔和的燈光，夏陽喜歡這種沒有黑暗角落的屋子，但讓他最心動的還是客廳裏書房裏整麵牆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可見屋主是個很愛看書收藏書的人。
    一樓客廳有一個淺色的布質沙發，很寬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觸感柔軟。想坐上去歇歇，沙發下麵是短毛地毯，他沒有換鞋不敢踩上去。
    饒山呢？
    傻站著足足等了有10分鍾人還沒有出現，隻好放下東西，直接坐在地毯上，感覺有點熱，拉開羽絨服的拉鏈。
    忽然聽到有腳步聲，抬起頭，是饒山。
    饒山剛出差回來。
    為了一些推不掉的應酬去了趟日本，一下飛機就看到一長串的未接來電，竟然有15個都來自這個新請的助理。
    直到從機場趕回家，新助理還沒能找過來，看來這方麵的能力需要找專人給他做個培訓。
    洗澡的時候又接到他的電話，說是到了，竟然忘了剛剛才交代過的大門密碼，這種腦子是怎麼考上大學的，美術係的其它學科水平要求是有多低？
    饒山不是個愛抱怨的人，隻是太少接觸這種不夠聰明的人，實在是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