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主動上前打招呼：“你好，我叫夏陽，是來麵試的。”
    這人似乎沒聽見一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穿過場館打開另一側的小門。
    他有點納悶，但還是跟了過去。
    “會洗衣服麼？”
    高個子忽然開口，聲音相當有辨識度，非常低沉。
    啊？夏陽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伸頭往裏瞧了一眼：是一個陰暗的房間，打開燈，燈管一半都壞了，有的還滋滋頻閃，屋裏橫七豎八堆著很多椅子雜物和衣服，不知道是個儲物間還是休息室，一股濃烈的汗臭夾雜著難以形容的怪味撲麵而來。
    他強忍住不適，皺了皺眉。
    “我們招的是後勤。主要負責社團裏的清洗和打掃。”
    太好了！夏陽內心在歡呼。
    “這麼說可以不用武力考核了？！”
    “武｀力｀考｀核？”
    “我……其實我沒有跆拳道基礎，怕……沒法通過考核。”
    “不需要考核，後勤能處理好雜務就可以。”
    “我能！我能勝任這個工作！”
    像躲過一劫，夏陽鬆了口氣，竟然開始自負起來：洗個衣服算什麼！小意思。
    身旁的高個子表情微微起了變化，冰冷的嘴角有一絲解凍的痕跡。
    “那就都交給你了，我叫饒山，這裏的社長，入社手續找林軒辦理。”
    說完他拿起背包轉身就走了，留下夏陽愣在原地：什麼叫都交給我了？
    沒幾分鍾，他就接到了林軒的約見信息，辦好所有的入社手續，開始了漫長又艱辛的後勤生涯。
    洗衣服這活看起來不能再簡單，但全社30個人的衣服一起洗就不是那回事了，趕上洗衣機罷工，簡直就是殘忍。
    就是這麼點兒背，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洗衣機壞了才把自己招進來當人肉洗衣機的？每次洗完累的腰酸背疼雙手抽筋，還要清洗地麵。
    潔癖社長要求高：全館無塵無垢無異味。
    想死的心都有了。
    北方灰塵大，活動前需要除塵，活動時他就是跆拳道社之傭，被來回的指使著做各種端茶遞水的服務，忙的團團轉，活動後還要再次打掃清理……累到每周五早上都爬不起來，無奈周五還是最重要的專業課，雙手重得都快抬不起筆了。
    跆拳道，夏陽一點也沒學會，也不感興趣。
    他對所有體育運動都不感興趣，但對美的追求卻永葆熱情。他覺得每一種運動都有獨特的美感，跆拳道也是如此，大家練習的時候，就插空在一旁畫速寫，這個時候的心情最好。
    社員們看到他在畫畫，都忍不住跑過來瞧瞧，好奇問問畫裏有沒有自己。速寫重動態，大多臉部沒那麼多細節，但夏陽的畫動態和角度都抓很準，僅從身形姿態和角度就可以分辨出畫的是誰。
    他很難不去注意饒山。c大出了名難考聚才帥哥多，其他學校校草般的人物，到了c大也就是個中等水準。即便在這些有財有貌的人群中，饒山也是相當觸眼，附加身高優勢……每次看到他，夏陽腦中會立刻閃出一個詞：鶴立雞群。
    運動中的饒山更是力與美的結合體，精致幹淨的五官，高挑的身形，細長的手指，每一個動作都幹淨利落充滿美感，力道也是驚人，和對手練習時點到即止夏陽也是看在眼裏：他是怕打傷別人麼？
    眼前此人，搭配林小姐說的那些神話般的學曆和經曆，簡直就非人類……哪可能會有這樣的人？作為一個藝術生，慣於追求完美，他卻一直不信現實中會有這麼完美的人存在。
    自從加入跆拳道社，夏陽就再沒有多餘時間做其他任何事情。
    周六去小飯館端了一天的盤子，晚上11點才下班，擔心門禁，幾乎是飛奔著往學校趕。由於缺乏運動神經，外加一天操勞，跑兩步腿就沒勁了，再也奔不起來。
    學校側門有條小暗道，穿過一個小樹林，可以近不少。雖然夜深，路又偏僻，一個窮苦的打工男也沒什麼好怕。
    路燈幾乎被瘋長的樹木吞噬，光線斑駁黯淡。
    走著走著，好像聽到什麼聲音，越往前聲音越清晰。是兩個人在對話，聲音還有些熟悉。
    他本能地朝著聲音的方向瞧去，隱約看到不遠處樹林裏麵站著一高兩矮三個人，應該是兩個男的一個女的。
    氣氛緊張，好像在談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矮個子男開口：“你最好能有點表示，我們就不會不爆出來。”
    女孩開口了，好像跟矮個子男是一個陣營：“我手裏資料比你想象的多多了，不管哪個曝光都是絕對的頭條，你的身份這麼尊貴，最好能考慮清楚。”
    “你想要多少。”
    高個子男一開口夏陽嚇一跳：這不是饒山的聲音麼？
    他換了個角度悄悄的往前湊過去一點，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果然是饒山。
    “對你來說不算多，這個數。”矮個子男伸手比劃了一個數字。
    饒山冷冷的說了幾個字：“你會後悔的。”說轉身就走了。
    這果然是他的風格。
    夏陽看的一頭霧水，也無所謂了，反正事不關己。
    第二天早上發生的事，卻讓他從腳底一直涼上來。
    學校網站裏頭條新聞：淩晨本校的一對情侶租車外出兜風，疑似酒駕，撞上了迎麵來的大貨車，兩人當場死亡。
    照片裏這對情侶非常眼熟，應該就是樹林裏看到那兩個人，難道這事跟饒山有關？……不會吧！夏陽覺懷疑自己想太多，這可是人命的事情！他跟自己一樣不過是個學生而已，這種把人朝惡意方向的猜想，讓他有些懊惱。
    之後兩天，還因為自己毫無根據的懷疑對饒山有點愧疚，不過這種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詩社平時周三下課後活動，夏陽準備好這一周看到的好詩做分享，還有自己東拚西湊寫的東西，正打算出宿舍門，忽然手機響了，是饒山。
    “你下午到社團，重新打掃一遍。”然後就是忙音。
    夏陽有點摸不著頭腦，之前不是打掃了麼？洗衣服洗地板，連牆壁都擦的反光，亮的能照出人影來。
    詩社活動後，趕到館裏已經是八點多，一開門就聞到一股黴味。地麵都是水，軟墊子被水泡的都浮了起來。
    原因是水管老舊漏水，水管工修完留下一片殘跡就走了。
    他折騰了整整一晚上才把整個場館的水排空，地板拿起來洗幹淨晾著，打開所有的窗戶通風，隻盼明天是個好天氣，吹一天應該不耽誤。
    周四如他所願，天氣晴朗。
    中午，夏陽吃過飯就去跆拳道館，要趕在上課前把所有擺設歸位。
    又是一頓折騰，搬東西搬到頭發都汗濕，還好任務順利完成。到了下午活動的時候，饒山一來臉色就很難看。
    他從更衣室出來時並沒有換衣服，衣服拿在手裏，一步一步走近夏陽，麵色已經陰沉到要殺人了，抬起手，把衣服狠狠的甩到了夏陽懷裏。
    夏陽心裏一驚，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
    其他人也感覺氣氛不對立刻朝這邊看過來。
    “你怎麼做事的，一股黴味。”
    饒山冷著臉一字一句說完就轉身走了出了社團。
    夏陽心裏委屈極了，時間這麼緊，為了打掃這裏，到現在還頂著濃重的黑眼圈。隻想著趕快收拾好，無塵，無垢，無異味這個必達標準也是在腦中回響了百遍。
    通風的時候更衣室的門應該是沒固定好，被風一刮自己關上了，黴味沒有散掉還是很重。偏偏這個社長，有嚴重的潔癖，聞不得一點點怪味。
    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麵責備人，夏陽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其他人看這情形也不敢多呆，都迅速退散了。
    大家都很尊敬饒山這位社長，也可以說是怕他，雖然他平時話不多，但是說一句是一句，每個字都有著相當的分量，讓人不得不十分的在意。責備人這事幾乎沒有發生過，他煩一個人從來不需要罵，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驚膽戰。
    夏陽來了這裏有段時間裏，對他的處事手段多少了解一些。他這裏就沒有原諒這回事，從給誰二次機會。可這事確實很委屈，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卻想到會有這種失誤。
    事情過後，再沒什麼人願意跟夏陽接近，大家認定社長是討厭他的，預測他很快就會被趕走。
    人未走茶先涼，被孤立的感覺太熟悉，這個學校果然是這樣的，大家都是勢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