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西風殘月冷沙場12
    大梁國，天朝城城門。
    沈夕一行人距城門老遠，就看到那城門口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明黃的旗幟在城樓上隨風飄搖，分明是皇帝親臨才有的景象。
    “將軍，”為首的侍衛長看向沈夕，麵上是滿滿的擔憂。
    他當然是怕的，沈將軍戰死沙場屍骨不全，隻留下這麼一個獨苗苗。他沈逸打那時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護小沈將軍周全。戰場上廝殺嗜血，刀劍無眼，他還可以以身為盾，保得沈夕性命無恙。可是，在這安樂和平的天朝城中，他隻能從心中泛起濃濃的無力。
    他確實是無能為力的啊，偌大天朝城，誰都比他這個小小的侍衛長說話擲地有聲，更何況那萬萬人之上的皇帝呢？
    沈夕沒有說話。他抬起右手，向前一揮，示意繼續前進。
    “噠噠噠…”
    城門口站立著一個身著深紫色太監服的青年，衣服上描摹著凶獸睚眥，遠遠看去，仿佛整個人都平添了一分凶性。近了看，他相貌俊秀，雙眼澄澈，隻是氣質隱隱顯露陰鬱狠辣，常常讓身邊侍奉的人膽戰心驚。自從新帝即位，他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一躍而成當今的太監總管，人人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尊他一聲“唐公公”。
    有人因為不滿於他空降此位，故意買通了人在他的靴子裏放了幾塊棱石。這石頭放的巧妙至極，待他陪皇上登通天道的時候才叫他發覺。
    九百九十九節台階，他跟著身旁的新皇一步步走來，除了在第一階頓了一頓，餘下的全程步伐穩重，麵不改色。甚至還在最後輕扶了一下那略有脫力的新帝。
    大典落幕，他回宮第一件事，不是去治療那血肉模糊的雙腳，而是以雷霆之速捉出背後之人，親手將那人千刀萬剮。
    三千六百刀，那人痛暈了又被鹽水潑醒，臨死了又有老參吊命，聞者見者無不膽戰心驚，駭然不已。
    自此再也沒有人敢輕視他一丁點，每句“唐公公”都不敢有半點輕視不敬。
    而現在，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青年，正站在深夏的風中恭敬的等候著什麼人。
    唐公公看著遠處的人漸漸走近，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恭謹笑容。
    他坐在高大的駿馬之上，身披正紅鎧甲卻不顯臃腫，反而散發著三年前就初見端倪的俊朗英氣。麵容因為隔的太遠而模糊不清，但就是那麼看上一眼，就能叫人生出“這人生的一定極其漂亮”的感覺。
    唐公公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人三年前就生的可以禍亂宮闈，迷亂這天下至尊的雙眼。可他那時是不入流的小太監，根本沒有真正見過這沈公子的麵容。正因如此，他如今才會差一點就控製不住自己，險些沒能維持臉上的笑意。
    對麵的人下了馬，將韁繩遞給身後的侍衛。他朝自己一步步走來，夏日陽光璀璨，仿佛在他盔甲上鍍上了一層流金，唐公公突然感覺有點晃眼。
    那人走的更近了一點。那雙白皙修長的手，輕抿著的淡粉的唇映入眼瞼，讓人忍不住在上麵啃咬舔舐，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跡。
    再近一點，唐公公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房仿佛戰栗起來了。那張臉清晰可見，是無法言說的綺麗鬼魅。細長丹鳳眼中仿佛醞釀了這世間的所有美好，輕輕一瞥就叫人心神沉淪，畢生難忘。三年磨礪，這雙眼睛又變得愈發深沉平寂，仿佛浩瀚宇宙變化無端，又像三月春水碧波蕩漾。
    唐公公隻呆愣了一下，然後就低下了頭，語氣清淡如水：“沈將軍，奴才奉皇上之命，前來請您進宮赴宴。”
    沈夕看了看麵前腳步穩重的太監總管，又看了看唐公公身後的八百禁衛軍。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幾人太陽穴高高鼓起，是實實在在的大內高手。
    沈夕淡笑，對唐公公說：“如此，沈夕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夕揮了揮手，身後眾人立刻下了馬。
    沈夕看向唐公公，眼底帶著似笑非笑的譏諷。而唐公公也不惱，同樣回了一個似笑非笑，恭敬地側過身子，右手平攤，指尖直指那靜靜停在城門口的明黃轎攆：“您請。”
    隻聽得一聲冷笑，沈夕徑直向前走，沒有給右側的太監總管一絲目光。
    唐公公輕笑了一聲，轉過去朝跟隨的侍衛們輕嗬一聲，道：“陛下有旨，請諸位先回沈府歇息整頓，陛下擇日再宴請諸位。”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沒有理會身後諸人聽到這句話的反應。
    而他的身後，諸位侍衛們都是憂心忡忡地看著沈逸。沈逸也是無可奈何，他站在城門口看著那坐著人的明黃轎攆漸行漸遠，八百禁衛陸續離開，隱隱有包圍的趨向。八尺男兒仿佛整個人都頹喪了下來，他閉上了眼，仰頭無語。
    他分明就站在悶熱的三伏酷暑中，怎麼會感覺，身置僵寒的三九凜冬裏？

    作者閑話：

    突然之間很喜歡唐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