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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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彎後行駛了不久,車在一家便利店門前停下。
被拉進車的司空央月氣場不減,雙手握拳緊緊捏著膝腿上的背包帶,嘴也是閉得緊緊的。程璃天問她:“還冷麼?”,她一字不回,唇抿得更緊,頂著凍得粉紅的鼻頭執拗得別過頭去寧願看烏漆抹黑的窗外。程璃天低笑,十分無奈,探手從後座撩過自己的黑色大衣披在她身上:“給你買罐熱橙汁去。”他打開音樂,剛欲開車門,餘光瞥到她身上又轉回身來:“你哪天能把我的話聽進去,我就算達成共產主義了。”他歎氣給她係上安全帶,才拉上自己背後的帽子鑽出車,奔向便利店。
司空央月脊背一僵,沒有別話,視線追隨著那道紫色背影,心中竟是溫暖。
這一天發生了什麼。
好像有很多,又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擁有我
我擁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離開我
去遠空翱翔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
外麵的世界也很無奈
當你覺得外麵的世界很精彩
我會在這裏深深的祝福你
每當夕陽西沉的時候
我總是在這裏盼望你
天空中雖然飄著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
莫文蔚略帶沙啞的歌聲盤旋在夜空,清晰的,孤寂的,荒涼的,哀傷的,平靜的,窒息的。
車內燈光昏黃,嬌小的身體軟軟地蜷縮在厚實寬大的呢大衣裏,伏著身子吃力地喘氣。
“你不喜歡可以直接告訴我,你介意我和程璃天發生過的也直接可以告訴我,麻煩不要盡揀些好聽的、荒唐的理由,比起拋棄,做戲讓人更心寒。”
“和我在一起是難為你。”
“夠了李豆!少寒顫我,我討厭渾身禮數!跟我講一句真心話有多難啊!明明白白地說司空央月除了軀體之外都是貪婪,一邊和人同居不知避嫌,一邊不顧顏麵一意孤行地糾纏清白人,你說我一句不要臉也好徹底掐死我,不要讓我心裏這麼擰巴行不行!女人玩曖昧一半責任歸咎於男人口是心非、冠冕堂皇、天花亂墜的P話!”
“蓮難畫,因要畫得無暇,你要我畫,永遠不得,因為我不是清白人,但你可以畫得。蓮出淤泥不染,濯清漣不妖與你是互補互益是相得益彰,你利落大方,文定吉祥,你的純真,穢褻的人總編不出來。”
“閉嘴!我不吃這套!詩情畫意、風花雪月的措辭我聽不懂,我隻要一句實話。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現在連我自己看自己也看得很低很低,好像什麼喜事和我都不對了。”
“你還是好,但我不知道怎麼說話才相宜,我要說還喜歡你,你又會問我為什麼分手,我答你心裏喜歡的人不是我,你定又罵我荒唐,如此一輪來回又到原地了。我隻能說你和老師之間我夾不進來,但即便站在外麵,我看你還是不變的。”
“你敢說不荒謬!人是我自己的,對誰有感情能不清楚麼,怎麼還要你這樣一一解體分析!”
“你那是感性認識,凡百東西皆要在理論上通過了才能承認。我見過的人不少,就如我父親說的,老師做事手段向來屠滅主城,唯獨對你能忍則忍之,不能忍仍忍之。你同樣是,你對他的感情和對我的畢竟不同,你不要這麼看我,平常東西是看慣的,不一定懂得,死生契闊思無邪往往隻在柴米油鹽。我幸而自己能直視妒忌,才不至於陷入欺人和自欺的死循環。”
“你怎麼可以把事情這麼簡單化,我和程璃天的路已經斷了,如今這番話是生生把我逼到絕路,你知道我不可能放棄尊嚴去妥協乞求感情,你了解我的李豆,你知道我接下去怎麼做。”
“我相信老師。”
“我就是太相信他才會落到這般田地。”
“如果老師不如我所期待,我一刻也等不了就把你搶回來。”
“剛剛還說你了解我,你認為我會允許麼。”
“沒有一個男人是真君子央月,何況一個頭撞南牆也不知回頭的人,沒有不可抗力我就義無反顧了。”
“……我的意願體現在哪裏。”
“……沒有體現。
“……”
“嗬嗬,自私雖然不是好品質,偶爾為之也無愧於心。”
唇邊浮起淡淡的笑容,身似浮雲,心如飛絮,光潤玉顏上澿然淚下,她攏起大衣裹緊身體,雙臂緊抱,纖細白嫩的十指在大衣的衣袖上留下深深褶皺:“司空央月,你真是沒用透了!”眼淚撲簌撲簌地流,卻不言聲,決裂的痛直透心扉,她止不住渾身顫意,仿佛渾身上下僅剩的力氣都隻能用來抽泣。
“才幾分鍾不見就思念成疾淚濕青衫啦,這可真是一份難以承受的感情啊。”程璃天打開車門將溫溫的罐頭貼在司空央月的臉頰上。
司空央月想拿話狡辯,誰知一開口就是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尖銳聲音,大概是壓抑過度,聲帶都不正常了,她趕緊閉嘴,想想又哭又叫都被他瞧了去真有些放不下麵子,於是偷偷瞄了眼駕駛座上的人。
果然!禽獸,你笑得胃抽了沒!
忒可恨!忒惡劣!頂流氓就是這種人,看人失態他最高興,從來不知道姑息可憐人!要是有力氣,她一定會打爆這得瑟的壞人!
“約法三章,不能蠻不講理啊,哭就哭唄,又不是第一次看到。”程璃天從馬甲袋掏出罐樂事遞給她,笑道。“有鎮定情緒的效果。”
司空央月扁著嘴白了他眼,劈手奪下薯片,打開包裝抓起一把往嘴裏猛塞,“哢嚓哢嚓”的粉碎聲和麵目猙獰的咀嚼相,好像咬斷的是某人的脖子。程璃天情不自禁打個冷戰,現在箭在弦上,一觸即發,還是小心為妙,他趕緊把陳小春的獨家記憶切了,生怕自己和音樂連坐,無緣無故地做了炮灰。誰知下一首更加不靠譜,司空央月一聽——“隻差一步”,手上動作一僵,瞬間臉如喪考妣,胸口處似有什麼翻滾洶湧著如瀑瀉出,咬唇強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哇”的地放聲哭了出來。這畜生!
女人們天生會哭,一塊手絹什麼的捂著嘴就能呼天搶地,何況遇到真是讓人傷心的,更要喊的潰敗千裏。程璃天搖搖頭,性感一笑:“你可別哭的這麼突然,我心髒不好的,萬一要是猝死了怎麼辦。”司空央月斷喝一聲,手裏的紙巾一撕為二,叫得更高。程璃天打著方向盤,一手揉揉她的頭頂的頭發發現不過癮,又趁著紅燈捧起她的臉擦擦淚眼婆娑,她蹙眉拍掉伸來的大手,他暫時放棄,朝她端詳了一會,又起壞心思,突然捏住小巧的下顎扳過她緋紅的臉輕吻她的唇角,耳垂延到耳廓。灼熱的氣息把右耳吹的滾燙,她的防守實在薄弱,不可抗拒的力道幾乎讓她要起反感。
“你咬我?”程璃天臉上還是帶著笑。
“不許亂來!”
程璃天挑了眉看她,沒有回答。
司空央月被他的眼神迫得頭也不敢抬,盡管全身發熱還是牢牢裹著程璃天的那件黑色大衣。
司空央月的美不是豔麗誘惑,而在於神清氣爽、表裏如一,整個人纖塵不染,如脈絡清晰的樹葉,帶著人一起豁達開朗。
清輝照著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入幽靜之極的第五大道
兩人下了車,各懷心思的走進大樓電梯。
桃白蒼勁的指尖按下電梯按鈕。
“經過斟酌、思省、權衡利弊,以及自我對自我的探討、磋商……我決定忍不了。”
“什麼忍不了?”
“不亂來,忍不了。”
橘紅色的“9”亮了亮,電梯兩扇厚重的鐵門“喤”地往兩邊打開。
司空央月嚇得心跳欲死,倒退了好幾步。
程璃天逼到角落攫起她的手腕往外走,牢固的像一塊磐石。
司空央月一手扒著電梯門,身體後仰,玩命地搖頭。
桃花眼裏煙波彌漫,殘忍地將摳在門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順勢地抓起那隻手,五指纏入,那似笑非笑的眉眼俊美得令人視之目眩。
司空央月悲憤欲絕,痛失雙手自由隻得身體下沉,就地耍無賴,猛蹬兩腿,抵死不從。“我去橘子家!我去吳剛家!去青天家!去豆芽家!那就居龍家!我回娘家行不行啊!我住帳篷!睡公園!!!……”
據鄰居小黃透露,直到912的房門關上好久,那個年輕女子的粗暴的反抗餘音仍久久回蕩在走廊盡頭,歇斯底裏,揪心扯肺,流於杜鵑啼血猿哀鳴之類的淒厲,作為一名資深的生物學科研人員,小黃說那種慘叫除非在特殊時期,譬如江河決堤,山洪暴發、泥石流,地震、海嘯等極端危險的時刻,人類一般是發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