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霧弄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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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璃天才打開公寓房門,司空央月哼了聲,一掌震開麵前尚微掩的門氣哄哄地鏗鏘著步子踩進去。瞧她模樣分明是還在為車上的事嘔氣,程璃天順溺地笑了聲沒作響,轉身把門口四個大行囊提進屋來拉了門。
司空央月冷著臉走到客廳,蹬了紅拖鞋盤腿坐上布藝沙發,將貼身背包中的物品一樣樣坑出放置到跟前的茶幾上。坑了半天,自己的東西沒見多少,程璃天平日裏用的瓶瓶罐罐卻是占了不少空間,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自說自話給放進包的,看著手中的瓶罐司空央月孔子般的心眼徒然又縮上了一圈,仇富情緒當下洶湧翻騰,本是一張老臉還瞎操什麼心,一瓶希思黎麵霜被狠狠按上茶幾的玻璃麵,發出嘣的脆響。
“客戶送的。”程璃天將桌沿的陶瓷杯往裏推了推,看著她,笑地高深莫測。
手背擦了擦鼻尖,司空央月幹咳兩聲有意無意的瞟向窗外,居然心生出幾分尷尬來,小心眼、嫉妒心、仇恨、報複,女人的伎倆不過如此,要施展沒關係,關係的是被人發現了。
沙發一邊陷下去了一點,感覺程璃天挨著她的身坐下了,她尷尬未消,別著頭往邊角裏挪了挪,程璃天笑著亦跟著挪了挪,她再想挪,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了一步,她才抬臀,他已經移到她要坐的位置,將雙膝擱在了她的屁股底下。
男人壞或不壞,不看花不花心,自古男人皆風流,關鍵看他能否把持得住。瞧眼下這境況,程璃天是越來越壞了,且壞得蒸蒸日上。
他用的手勁十分巧妙讓她無法掙脫卻也沒有弄疼她。“吃了中飯我馬上回趟公司,怕要晚些才能回來,你晚飯打算怎麼?”晚飯本是一樁小事,住學校那會兒月頭用得瀟灑,月末手頭緊的時候一天一頓也是家常便飯,但她在意的是程璃天這些天三番兩次的逾矩行為著實有點過了,難不成是借著公司誆她心軟?想著她有點微怒地扯去攬在腰間的手。
他有些怔忡,沒有吱聲,腰間的手一緩,撫上她肚子攏了攏使她貼得他更密,扣得比先前更緊。
司空央月蹙眉,雙肘抵著他的臂膀,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眼,背著光,他的神情明滅不清,唯有一雙晦澀難懂的眼睛深沉如海,她一顫,再不敢看他,將臉轉向一側,心底如初春的溪水,摻了一片一片碎冰渣子,比刀子紮下去還疼。
兩人到了現在這地步本是不該的,情感上有過幹戈的男女再碰麵的時候通常客套的緊,他們卻迷迷糊糊又溶在了一塊兒。情傷、彷徨、淒涼一一嚐遍了,倘若如今又落到故人手裏頭重栽一回也實在難堪了,司空央月盯著腰間的那雙手,懨懨:“你以前說旋轉木馬不吉利,我不聽,你不在的三年背地裏不知偷乘多少回,現在算中遭了。”
女人,往往喜歡坦白心事,男人,則恰恰相反,但即便如此,那份道理大家還是能參透的。他從小愛對她囂張跋扈,可惜她是司空央月,不是弱柳扶風的林黛玉,她搬了母親圓月十成的潑辣,你不要聽我的,但你也不要讓我聽你的,所以就算出國前一夜的表白她也很爽快的拒絕了,爽快地幾乎當場被他掐死。可是人人都知道,她嘴上不說但心裏是有他的,他放了個線頭在她手裏,自己化作風箏飛得老遠,她麵上不願意手上卻是拽得甚緊,一心想著他終有一天會順著那根線再飛回來,那時她也該放下扭捏同他正正當當在一起了。可誰料雲深處,故人心已變,月難圓人終難聚,一天一天,眼看手心的線越收越緊,絞得她生疼,她本不是拖泥帶水,喜歡玉石具摧之人,也想到鬆手了。他飛得遠,如今又同其他風箏纏在一起,這線要斷是早晚的事,何不做個灑脫。她即使心灰意冷,透骨酸心,任背叛將自己一點點抽空,也可以做到成全他們,可他回來後卻裝得渾身清白無辜,心安理得得對她百般糾纏,莫非年數大了,臉皮也跟著越來越厚了。她雖道行尚淺卻也明白潔身自好的道理,父母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自己給了他,她顯然不能跟著一起糊塗,她和程璃天已然成了旋轉木馬,彼此追逐卻有永恒的距離,終究再也到不了一塊了。
程璃天卻麵無表情的道。“你總將過去和現在劃分了,但在我眼裏過去和現在毫無差異,每每我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總是避而不答,讓我始終做不成明白人,這次賈偌遙過來,我勢必是要問清楚的。”
賈偌遙。不得不承認,她還是被這個名字正正刺中了心口,一股難言的情緒在四肢百骸化開,難以壓抑。賈偌遙,第一眼見到她,便折服於她的芳澤無加,鉛華弗禦,不用言語就是那麼靜靜的佇足,也存有一種氣質如蘭,一看便知是個有家底,有教養的女孩。她並不詫異男生在司空央月和賈偌遙之間的選擇,選擇賈偌遙是天經地義的,若換作是她,也一定這麼選。這就是為什麼鳳凰重生是涅盤,野雞重生就是屍變的道理,她們位階不同。她也曾有過一次次不甘,但一封封郵件讓她一次又一次地確定,到頭來終得一場自嘲。她司空央月在地方重點讀本科,人家在世界頂級學府深造,她在與狐朋狗友搶火鍋樂開懷的時候,人家正與程璃天走遍美國談天論地,這樣一個女孩在程璃天的身邊,即便是從她手裏拐走的,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抗議。何況是程璃天親口告訴她的,別相信聽到的,要相信自己看到的。她看到他閉著眼睛任她圈著脖頸親吻;他趴在地上乖巧地任她梳順頭發;他裸著身子睡在床上,而她滿臉幸福地靠在他的肩頭……他還要問什麼,問那些圖是不是她發的,那些段視頻是不是她發的,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麼?是了又如何,沒有哪個女人有胸襟肚量將男人同別人分享,她即便這麼做也在情理之中,也著實是在幫她,把她逼出了那個成天癡人做夢、與世隔絕的念想。
司空央月強咽喉心中委屈,不願再讓他瞧見自己的脆弱。“過去都過去了,現在不都挺好,我前天晚上答應李豆與他交往了,你也知道他知道我們兩的事,卻還能接受我,我很寬心。”
程璃天的上身僵硬,神色晦暗,就算他不置一詞也能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他沉默了半晌,道“那我呢,你打算怎麼安置我。”
“她不是回來了麼。”司空央月看著他微紅的眼角隻覺得自己心口一燙,好像熱血一下子都湧向了那裏,女人哭了,是因為她真的放棄了,男人哭了,是因為他真的愛了,可惜她就是心眼極小的女人,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即便他是愛了,愛的隻有一個,但隻要他身邊還有其他她也絕不能寬容。
程璃天見她語意冷淡,根本不打算給他解釋的機會,幽深的眸中墨色翻騰掩飾不住心中的怒氣。“我幫過她卻沒有愛過她,你到底以為了些什麼。”雙眼透著厲色,呼吸也變的異常不平穩,暗啞微怒的說話聲壓抑的很艱難。
此刻發火的不應是她才合適麼,司空央月瞪著程璃天一腔抑鬱堵在胸口,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他程璃天現在是憑什麼?她避而不答是為成全他的顏麵,也為不讓自己再想起那段荒唐,如今他倒一副開誠相見的模樣一再相逼,難不成這年頭包二奶還包上台麵了。她有衝動發作,不過落地鍾聲敲響提醒了她,叫她生生把滾到舌尖的話掉了包。“你還不去公司?”
程璃天咬了咬牙,又同她僵持了刻把鍾才鬆開手來。“中飯冰箱還有兩個三明治,一頓全吃了。還有,晚飯記得叫外賣。”話音剛落,就在她的後頸印下一個吻,驚得她立刻繃直了身體。見她驚嚇的模樣程璃天才微微輕舒嘴角,映著午後陽光臉頰的輪廓渡了層絨絨的金色,麵部線條也漸漸柔和下來。
聽到一聲沉悶的關門聲,司空央月虛脫的靠向沙發的扶臂,然而眼前卻揮之不去他的種種,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好似時時刻刻都彌散在她周身,耳旁皆是他暗啞艱澀的解釋,她拚命搖晃腦袋恨不得將腦漿也一同搖出來,可是剛靜下眼前又出現他的影幻來,她挫敗地大喊一聲,幹脆掀起腳跟處的毛巾毯悶上頭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