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可是個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的小帥哥啊！”
    “我還從沒見過長得這麼漂亮的男孩呢！誰把他弄成這樣了，就不心疼？”
    “怎麼，看上他了？”
    三變飄飄悠悠地感到有人在給自己把脈，還有幾個女子在對著自己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他是失戀了吧？肯定是！”
    除了愛情之外，還有什麼能讓一個養尊處優的翩翩佳公子如此痛不欲生？
    經驗豐富的老媽媽不會知道，她隻說對了一半。
    這裏是鳳閣龍樓蓬萊仙宮吧？三變在魂夢中這樣想。看官，純粹一不折不扣的風流鬼！然而，他隻是怎麼一想，就又陷入到無邊的黑暗中去了。最近喝酒喝得太多了，唯一的感覺就是胃裏一陣一陣地絞痛、痙攣……
    “哎，他衣服裏麵塞的是什麼呀？你看都要掉出來了，幫他收拾一下吧。”
    “天哪，這麼多詞……《雨霖鈴》、《曲玉管》、《蝶戀花》、《望海潮》……”
    “莫非，他就是當今最紅的偶像明星，‘情歌王子柳三變’？肯定是，不會錯的！你看他寫詞寫得這麼好，人又長得超級帥……太完美了！……”
    “他就是三變哥哥呀？！等他醒來我可得讓他給我簽個名！他那首成名作《雨霖鈴》，詞曲演唱都是他一人包辦的，好全才啊！‘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世間哪有如此美妙的歌詞啊，簡直是上天在借三變哥哥之口傳達天籟之音哪！都過了這麼多年了，這大街小巷還在廣為傳唱呢……”
    “瞧把你給崇拜的！天下的好處幾乎都讓他占盡了，可是他為什麼要自殺呢？據說婷兒發現他的時候他正要跳樓，幸好最終被大夥勸住了，否則呀，哎，悔之晚矣喲……”
    “好象不是跳樓吧？是服毒，剛才醫生還給他檢查過呢。”
    “行了，別吵了！藥煎好沒有？快去看看。不管怎麼說，今天咱們這有位可愛的客人，一會兒我會好好勸他的。”
    “知道啦，楚楚姐姐，我們就不打擾你和柳相公的好事了啊？”
    房間裏終於靜下來了，以便她可以盡情地享受每一絲快活的空氣。剛才醫生說柳相公他根本不是自殺，而是酒精中毒了，洗過胃之後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她心裏也輕鬆了不少，她索性坐在他床邊浮想聯翩起來——
    “小生拜見楚楚小姐！”麵前是位花容月貌而又顯得有些高深莫測的小公子哥。
    “公子何事找我？”楚楚在青樓中見過無數的美男子，而今天卻不知為何如此地緊張。
    “小生……有一事相求。我很想拜見孫世伯，隻恨沒有門路，因此寫了一首讚頌他的詞，如果孫世伯舉行府會，希望借您的朱唇歌唱於孫世伯之前。若問作者是誰，就說是柳七。”那公子說話聲音婉轉動聽，但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驚慌與激動。他在遞給楚楚那張字帖時直出冷汗的手暴露了一切。
    楚楚展開字帖，眼睛一亮，迎麵是行雲流水的樂譜和騰蛟起鳳的字跡：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書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讞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最後附上一個瀟灑的簽名。
    楚楚無限溫柔地脫口而出這個甚至有點突兀的名字：“柳三變……”
    仲秋節時，兩浙運轉使孫大人府會上。
    楚楚一曲唱罷，三變為她獻花：“唱得太好了！我的詞和你的歌，乃絕配也！”
    楚楚早領教過三變那張八麵玲瓏的嘴了，這回有了防備：“少跟我甩詞兒了，這樣他就會接見你嗎？”
    話音未落，餘音繚繞之間，忽有人通報：“哪位是柳七公子？大人有請！”
    三變炫耀似的向楚楚一挑眉毛，然後，桀驁不馴的他竟然恭恭敬敬地對她深鞠一躬：“多謝！”身經百戰的楚楚又一次猝不及防，一波心湖激蕩個不停。
    眾人似乎自動讓開了一條星光大道，三變裝模作樣地挺了挺他那並不寬闊的胸膛，神采飛揚地走向那燦爛的燈火闌珊處。
    從那以後，楚楚以及其他無數青樓歌女由於演唱三變寫的歌曲而迅速走紅，就連她們所在的那家書院“玉樓春”都是根據他寫過的一個詞牌名來命名的，因此三變成了這些風塵女子們心目中的聖人，被她們不似神仙勝似神仙地崇拜。而三變和楚楚也早就成為了大眾心目中的一對金童玉女，甚至還有熱心觀眾寫信來問他們什麼時候結婚……
    而現在，他竟真的神話般地降臨在玉樓春中了，而且，就躺在自己麵前，那恬靜的樣子有如沉睡中的謫仙，消瘦的臉上那蒼白而神聖的微光若隱若現，散發著憂鬱而感傷的氣息。這，是天意嗎？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她抑製不住地想要高歌一曲，隻擔心會吵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