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娶一個女人，可以愛她；男人娶一個女人，可以不愛她。
    愛與不愛，有什麼區別？
    年輕的無涯不懂，或許隻是懂得朦朧，她隻是在想，韓夢淩會接受自己未來的丈夫娶第二個女人嗎？而那個人還是她視為姐妹的好朋友。
    心思沉重起來，宛如壓著大山，抬頭觸及無塵幽亮的眸子，溫柔的笑，又生出難以割舍的眷戀。意識到自己正一絲不掛地被他擁在懷裏，羞紅了臉，低聲道：“……婚嫁之事畢竟是終身大事，我們以後再說吧。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就是渾身使不上力，你帶我去左岸，我的衣服在那邊。”
    無塵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閃躲，無奈歎息，十六歲還是太小嗎？來日方長，也不想逼她，攔腰將她抱離水麵，拾起岸上的紅杉為她穿上。
    黎明到來，緋紅在東邊的天空磅礴噴湧。
    望著一身紅衣的無涯，無塵笑道：“你此刻看起來真像個新娘子。”
    無涯別過臉，紅著臉道：“無塵哥哥別鬧了，還是快些回客棧吧。”
    無塵點頭，抱起無涯朝著白沙酒肆走去。一路上沒用輕功，隻是慢慢地走著，走在翠意盎然樹林裏，比以往任何時刻走得還要慢，還要愉悅。
    鬆軟的泥土沾染了他的靴子，枝葉上的晨露浸濕了他的袖袍，又是什麼撥動了他的心弦？
    清晨是溫柔的，溫柔的還有他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陽光透過薄霧，拂照大自然的生命，如同春回大地。
    春天快要過去了。
    春天永遠不會過去。
    春天，就在人的心裏。
    在無塵的心裏，也在無涯的心裏。
    然而此刻，在另一個人的心裏，卻是嚴寒的冬天。
    就在無塵抱著無涯離開之後，樹林深處走出一道白色身影，修眉緊蹙，眉心朱砂猶如一滴赤紅的淚。
    沉默半響，他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在他轉身離開後，一棵大樹隨之倒下，三丈樹身，全化為碎末。
    ※※※
    無塵和無涯回到白沙酒肆的時候，韓夢淩正坐在大堂內拄著下巴發呆，神情恍惚，嘴角含著甜蜜的笑，手指還不時地在木桌上畫圈。
    這是屬於少女思念情郎時獨有的表情。也許韓夢淩的心裏，也有一個春天。
    大堂內小二來喜正在埋頭打掃，昨夜盜賊來襲，搶走了一些東西，人倒是沒傷幾個，因為掌櫃杜一娘及時回來。
    張天虎在方圓百裏無惡不作，唯獨見到杜一娘扭頭便走，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如今張天虎已死，也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來喜抹完一張桌子，抬頭見無塵抱著無涯走進，愣了一下，隨即討好似的迎了上去，“哎呀，公子，你可回來了！韓姑娘已經在這裏等了你一晚了！”
    無涯聞言，心中猝然升起幾分愧疚，韓夢淩此時也已回過神來，歡喜道：“塵哥哥，你回來了！”視線隨即落在他懷中的無涯身上，蹙眉問道：“無涯她怎麼了？”竟是被無塵抱著回來。
    無塵淡淡道：“無涯昨夜也遇到采花賊柳玉蝶，中了他的迷藥，現在渾身無力，需要休息幾個時辰。”
    韓夢淩怒道：“又是那個該死的色蝴蝶，好大的膽子，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和無涯的身上！下次別讓本姑娘再見到他，否則讓他好看！”隨即握住無涯的手，細聲道：“無涯不怕，快去休息，日後我會讓爹爹幫我們報仇，讓那隻色蝴蝶不得好死。”
    “好了，夢淩，我先帶無涯回房休息。”無塵抱著無涯朝著二樓廂房走去。
    韓夢淩怔怔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
    “韓……韓姑娘……”來喜一臉不安，不住地搓著手。
    韓夢淩睨了他一眼，頭一揚，哼了一聲，“你們掌櫃的事，等會塵哥哥自會跟你們算，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一個轉身在桌子前坐下，拖著下頷再度發起呆來，眼波連連，嘴角的笑容時深時淺，臉上也慢慢泛起奇異的紅暈。
    來喜愣在原地，一會兒看著早已人影空空的樓梯，一會兒看著頻頻出神發呆的韓夢淩，有點摸不著頭腦。這韓姑娘不是在等無塵公子麽？而今無塵公子回來了，她怎麼還是這種神情？
    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甩了幾下手中麻布，繼續埋頭幹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