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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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廢墟中爬了出來,輕輕的拍打著身上的衣服。
遠處,晨光微露,蒙蒙中看出一點點魚肚白。
借著那微微的光亮,依稀能看到倒塌的樓房與橋梁,大地也扭曲的張開了嘴。
碎石與沙礫鋪天蓋地,倒塌的殘骸一直延伸到了視線的盡頭。
這是什麼地方?
還記得,昨天晚上的我還坐在自己的床上看呢,睡覺前還摸了摸爺爺留給我的笛子。
想著,握了下手裏的笛子,放在嘴邊吹了兩下,笛子清脆尖銳的聲音,象是一把利劍刺穿整個荒地
看著漫天遍野的廢墟,突然眼前一亮。
難道,這是上帝的試練?
昨天微微借我的漫畫書裏不是說,上帝在選拔天使的時候,會把預選者扔到一個特殊的環境裏試練
在那裏隻要克服困難完成任務,就可以成為天使
那,是不是說……我越想越激動。
那麼我的任務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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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小雅,今年12歲,從我爺爺那輩啊,就是玩樂器的,聽說還是什麼藝術家呢!
所以,我從5歲就被迫學習各種樂器及音理知識了,其實,我非常討厭學樂器的,非常枯燥。
我有個死黨叫微微,經常拉著我逃課去網吧租漫畫書看,別看我小,我也是懂得什麼叫愛情的
對我來說,愛情就象冰基淋嘛!
你問為啥?因為愛情就象冰基淋一樣,吃到嘴裏是涼涼的,可是心裏卻是暖暖的,當然,隔壁三班的趙文輝還沒送過我冰基淋呢,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不行,我得讓他知道,我可不想讓我的初戀成為遺憾,我還這麼小,生命還那麼長,這要是後悔一輩子,
那要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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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無目的的在廢墟中走著,雖說已經走了幾個小時了,但是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累,看來上帝選中的人還真是不一樣。
突然聽到一絲聲音,很微弱,聽不清那是什麼,我沿著聲音尋過去,發現在廢墟的夾縫裏,竟然有一個人。
近了,我才聽清那個人在喊什麼:“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難道試練開始了?我退開一步,詳細的看了下壓在縫隙上的石土,隻見有一個混凝土包裹著的鋼筋斜斜的壓在牆腳,可能是房梁之類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再看看那巨大的鋼筋,再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去看鋼筋。
不管了,我上去就開始在縫隙的邊緣撥開塵灰,手裏的塵灰和凋落的塵土沙沙作響,縫隙漸漸擴大了一點點,可是,不論我怎麼努力,都不能使縫隙變的更大了。
怎麼辦,我看著那小小的縫隙,發現大小可以容納我的身體。
我一低頭,一縮腿,鑽了進去。
縫隙裏空間很小,但是還可以容的下三四個人。
我借著微弱的光看進去,隻見有一個人雙手支地的姿勢,身上好象壓了一張塌了的桌子,那人仿佛感覺到了有人來,在那滿臉布滿塵灰和血跡斑斑恐怖臉上的眼睛,格外的閃亮。
他還是以微弱的聲音喊著:“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的身下,有兩個孩子,大概跟我差不多大,怎麼辦?我搬不動外麵的混凝土。
我走近,就去抬壓在他身上的桌子,還好桌子不是特別重,我輕輕抬起一角,喊到,你能挪出來麼,再高我就抬不動啦。
他費力的把身體支了起來,說,先救孩子。
我就著他身體的空隙,把他身下的兩個已經昏睡過去的孩子拉了出來。
我虛脫的癱在地上,嘴裏說著,叔叔你等下,我歇會就去拉你出來。
隻聽那人說到:“不用了,你拉不出來的,我的後腿被壓在石頭裏麵了。”
那叔叔,你等會,我去找大人來救你,一定要等我。
我顧不上酸痛的四肢,爬起來就要從縫隙裏爬出去。
等……等等,那個聲音說道,現在天已經黑了,你一個小孩子亂跑很危險的,等天亮了再去。
這時我才發現,外麵已經是星辰滿天了。
我說,那叔叔,你哪裏不舒服我給你揉揉。
謝謝你,真是個好孩子,能給叔叔唱首歌麼。
唱歌?雖然我學音樂的,可是唱歌可沒學幾首,而且也沒那天賦,我想了想。
叔叔,我會吹笛子,我吹給你聽吧,說著,我把放在褲子口袋裏的笛子拿了出來。
吹什麼呢,叔叔你想聽什麼,我會吹好多曲子呢。
那,梁祝吧,會麼。
我沒有回答,閉上了眼睛,在笛子的吹孔試了兩下音,開始吹奏起來。
清脆的顫音,劃過了這寂靜的夜,我摒氣呼吸,節奏轉為低沉,隨著我的手指波動,悠揚婉轉的“相識”開始了,聽著這綿長的旋律,仿佛看到了一對男女歡快的結識的場景,我微微抬起了眼,看到叔叔閉著眼睛,嘴角微微傾斜,仿佛在回憶什麼美好的事情。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樂器並不是那麼枯燥的東西了,也發現,這首我練了無數次的梁祝,第一次吹的這麼順手,順心。
隨著曲音一轉,我輕挑節奏,明快和又輕盈的旋律從笛子飄蕩出來,那聲,仿佛春天的喜鵲在樹梢爭鳴,仿佛南歸的燕子在雀躍歌唱,處處洋溢著春的氣息。
慢慢的,曲音蜿蜒低回,我記得,以前一直詮釋不好的就是哭墳的這一段,爺爺說,你還小,沒有感情在裏麵是吹不好的,可是今天,我卻覺得這段我吹的很好,從高顫的音符到低回的音奏,到每一個節拍,我都能掌握的如流水般順暢。
我停頓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把笛子慢慢的放回嘴邊,隨著唇瓣的呼吸吐納,化蝶就這樣的演奏出來,我仿佛看到了花叢中的兩隻蝴蝶,嬉戲玩耍,無憂無慮。
一曲吹完,我在地上躺了許久才睜開眼。
突然覺得太安靜了,我跳了起來,跑到了叔叔的身邊,用力推他,叔叔,叔叔……
叔叔沒有回答,隻是臉上一直帶著微笑,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心愛的人了呢。
叔叔的愛人好幸福哦,希望我的愛人也能一直記得我呢。
哎呀,我還小嘛,以後再說啦,叔叔是不是被上帝召喚去了,說不定變天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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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媽是個音樂老師,爸爸是個鋼琴家,在我的回憶裏,爸爸的印象很模糊呢,媽媽總說,爸爸是鋼琴家啊,很忙的啊,經常要跟團環球演出什麼的,但是我後來才知道,爸爸是不要我和媽媽了,還好爺爺經常來看我,送我各種樂器,雖然我很討厭學樂器,爺爺也經常誇小雅聰明,以後準能成音樂家,可是,我還是不敢在爺爺麵前說,我不想成為音樂家,我想做個普通人,成了音樂家是不是就會象爸爸那麼忙了,會不會就沒時間來看媽媽和爺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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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縷陽光叫醒,發現我還在那個廢墟的縫隙裏,叔叔還是安詳的睡著,突然我想起了叔叔讓我救那兩個孩子,可是怎麼救,這座城市荒蕪人煙,就算我把他們拉出去,也要餓死的啊。
想到這我突然發現,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竟然一點餓的感覺都沒有,當然,我把這個歸結為成為預備天使的能力吧,還小小的驕傲了一下呢。
我爬過去,把躺在地上的兩個孩子拉到縫隙口處,自己爬了出去。
怎麼辦,要找到大人救他們,說著,我看了下附近的地方,以免回來找不到路。
我一圈又一圈的在附近跑著,想著叔叔最後的囑托,我又加快了步伐。
終於,在前麵發現了幾個大人,大人們穿著米彩的製服,是警察叔叔,大人們不是說,在外麵遇到困難就找警察叔叔麼,我開心的跑了過去,大叫著,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可是那幾個警察叔叔連理都沒理我。
怎麼辦,也許我很久沒喝水了,嗓子不夠亮。
我拿出了笛子,開始吹了起來,特意吹成破音,然後一邊吹著一邊往縫隙移動。
果然,那幾個叔叔仿佛聽到了什麼,跟著聲音過來了,最後我又爬進了縫隙,在縫隙裏吹著笛子,我看到了警察叔叔的臉出現在縫隙,然後向後麵的警察叔叔大叫著,這裏有人。
我發現做警察的都是大力士,我連一點都搬不動的混凝土,他們一會工夫就扒開了一個可以容大人進來的出口,進來的警察叔叔把兩個孩子救了出去,然後又爬到叔叔那,探了探叔叔的鼻子,搖了搖頭,我好象看到警察叔叔的眼圈有點紅呢,叔叔他是去天堂做天使了啊,你看他走的時候還微笑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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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從小對我很嚴厲,總是對我說那些如果你現在不努力,長大了就要去掃大街之類的話,這方麵我覺得微微要幸福的多了,他們家是國外的教育方法,無論微微做的好或不好,總能看到他的爸爸對他說,做的不錯,你真聰明,你做的太棒了等等,所以,我總是羨慕微微,可是一次暑假在他家住了一個星期後,才發現,微微很小的時候就自己洗衣服洗自己的碗,跟到現在都沒洗過衣服的我來說,有些可憐呢,而且微微經常出去玩,網吧啊什麼的,他的爸爸都不管的,隻會說,你自己的道路是自己走的,不象媽媽,總是給我設置好了我要走的道路,所以我經常羨慕微微有一個開明的爸爸,但是又覺得微微是好象什麼都沒有人管的可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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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念媽媽每天晚上都會給我喝的一杯牛奶啊,我以後要是成為天使了,是不是永遠都不需要吃東西了,那如果我要見媽媽該怎麼辦,我的漫畫才看到一半呢,桌子裏還有半盒的巧克力沒吃呢,我想著想著,突然睜開眼睛喊,讓我回去。
突然發現,天又是黑的了,我還在那個縫隙裏,不過,隻剩我一個人了,叔叔還有那兩個孩子,已經被警察叔叔救出去了。
我慢慢的爬出洞口,外麵還是一片荒蕪,我突然間覺得好害怕,這麼黑的夜晚,會不會有什麼壞人妖怪。
我不想再進行這該死的試練了,我抱著頭蜷縮在牆角,嘴裏不停的喊著媽媽。
媽媽,媽媽,我無力的喊著,突然發現還有另一個聲音也在喊著媽媽。
我沿著聲音找過去,發現一個小孩子被罩在破碎的玻璃框下,全身是血,小孩那唯一可以睜開的眼睛盯著我,嘴裏依舊喊著媽媽。
我被那塊玻璃割出好多口子,有的還流了血,可是終於把那孩子拉了出來,拉出來後,我一下把他推開就對著牆邊吐了起來。
那孩子的整個一條左腿是斷的,從來沒看到過如此血腥的場麵,我害怕急了。
那孩子還是低低抽搐著喊著媽媽。
怎麼辦,要等天亮我才能去找大人啊,現在這麼黑,跑出去也找不回來。
我看了看孩子,我也背不動他的。
我忍住不去看他的腿,把他扶到牆邊,他的腿灑了一地的血。
他的神誌有些清晰了,對我說,姐姐,我好冷。
我看了看自己不算厚的外衣,脫了下來蓋在他身上,安慰到,一會媽媽就來找你了,你先睡一覺,早上警察叔叔就會來救我們。
姐姐,我好怕,我睡不著,我想媽媽。
看著他流淚的眼睛,突然間覺得他也不是那麼恐怖了。
我挪過去伸手抱住他。
別怕,姐姐給你吹曲子吧,你睡會就天亮了。
我把笛子拿了出來,放在嘴邊輕輕的吹著搖籃曲,望著天上的星星,突然也想起了媽媽,還記得小時候媽媽經常唱搖籃曲哄我睡覺的。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看了眼圈著身子依偎在懷裏的孩子。
這小男孩長的很漂亮,長長的睫毛,小小的臉,長大了一定是個小帥哥。
那微微笑著的嘴角邊有一顆調皮的痦子,看他笑的那麼甜,一定夢見了媽媽吧。
我還象上次一樣用笛子把警察叔叔叫來了。
我看見警察叔叔一邊流淚一邊把小帥哥抬走。
我想了一下,就跟著他們,說不定能見到媽媽呢,這上帝的試練什麼時候能結束。
這一切都是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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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前天晚上媽媽打過我,肯定是老師到媽媽那告狀說我跟微微逃課,微微倒還好,他爸爸隻是跟她談了一個晚上,而我卻被媽媽打的到晚上睡覺都還痛。
媽媽把我的漫畫都扔了,我心痛了好久好久,晚上我要起夜,發現床旁邊坐了個人,仔細看才發現是媽媽,借著月光我看到媽媽淚流滿麵,在她把頭轉過來的時候,我連忙閉上了眼睛,媽媽這是做什麼呢,我隻不過就是惹她生氣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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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警察叔叔到了一個醫院,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好多人,到處都有人在哭泣,好多病人躺在醫院的廣場。
我看到有個好漂亮的阿姨跑過來從警察叔叔手裏搶過小帥哥,放聲哭泣!
阿姨不哭哦,小帥哥那麼漂亮,肯定是被上帝拉去做天使啦。
我雖然也想做天使,可是,我現在不想再做什麼試練了,我想回家。
我走過人群,這裏的一切好恐怖。
小姑娘,可以為我唱首歌麼,我突然聽到有人跟我說話。
找來找去,發現有一個阿姨躺在擔架上,臉色很蒼白。
阿姨,我不會唱歌,我吹笛子你聽。
我拿出了笛子,想了想吹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了葬花吟。
花謝花飛飛滿天,
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
落絮輕沾撲繡簾。
我試著用笛子,去詮釋葬花吟的旋律
花開易見落難尋,
階前愁煞葬花人。
願奴脅下生雙翼,
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我看到廣場裏好多人好似聽到笛子的聲音,閉上眼睛靜靜的聽著,
一曲安魂,我看到阿姨恬靜的閉上了眼睛,安詳,和諧。
我看到處處都有孩子的哭聲,大人的抽搐聲,警察叔叔流著滿頭汗大喊的聲音。
我蜷縮在角落裏,靜靜的看著這嘈雜的環境,仿佛,我並不在裏麵。
這隻是上帝給我試練的世界。
我想媽媽!
夜了,我看到天上有好多星星,媽媽說,天上的每個星星都是一個人的靈魂,那,我死之後,會不會也是天邊那閃耀的星星呢。
我發現有人從我麵前走過去,雖然她低著頭,但是我還是看清了,那是我的媽媽。
我一直跟在她後麵,大聲的喊她,可是她還是沒有理我。
我跟著她走到了一個角落,角落裏躺著一個孩子,身上蓋著白布。
我看到媽媽流著淚抓著那孩子的手,嘴裏說著:
孩子睡吧,媽媽給你唱搖籃曲。
我在她後麵大喊,媽媽,我在這裏!
媽媽還是沒理我,在那裏低低的唱著:
小寶貝快快睡
夢中會有我相隨
陪你笑陪你累
有我相依偎
小寶貝快快睡
你會夢到我幾回
有我在夢最美
夢醒也安慰
花兒隨流水
日頭抱春歸
粉麵含笑微不露
嘴角銜顆相思淚
山間鳥徘徊
彩霞伴雙飛
驚鴻一蔑莫後退
離開也讓春風醉
看蒙蒙的睡眼
有誰值得你留戀
同林鳥分飛雁
一切是夢魘
傳說中神話裏
夢中的我在夢你
神仙說夢會醒
可是我不聽
流水葬落花
更憑添牽掛
嚐過相思百味苦
從此對情更邋遢
寒風催五穀
遙風到天涯
枯木也能發新芽
馨香播種搖籃下
La……
不知不覺的,我拿出了笛子和媽媽的歌附和著,媽媽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我一遍又一遍的吹著。
慢慢的,我感覺累了。
我走過去,躺在了那個孩子的白布上麵,對著媽媽說:
媽媽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