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後，和暖的陽光竟似被蒙上了一層血色。
    這裏是一片長久的沉寂。
    陸緣擁著懷裏的女子，久久地半蹲著，石化了一般。平薏檸佇立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眼神呆滯。裕楓雖遠遠地離著眾人，淚水卻在俊朗的麵容上肆意橫流。雖然曾經的記憶已經缺失，但在雲山上朝夕相處的年年歲歲卻是真實的存在。然而她走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淩宇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緩步行至平薏檸身前，平薏檸這才被喚回了一絲警覺，她抬起了紫玄劍。
    “我的心願已了，你可以動手了。”他說得雲淡風清。
    裕楓驚懼地抬眼看去，卻見清麗的劍影霎時帶出一片血色。他張了張嘴，手下意識地伸出，似乎想要挽留什麼，可是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要留住什麼。那個人很快倒下，快得都未來得及表露痛苦。他看見殷紅的血色攻城掠地、綿延燃燒，他喉間一哽，不自知地念出一個字“爹！”
    大口的鮮血從葉琴口中噴出，然而她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檸兒，姑姑------對不起你------”淺晰的幾個字裏卻透出濃濃的血腥氣。她又吃力地將視線移向裕楓，她的塵兒，英俊，挺拔，善良------她的笑容突然就那樣柔和，那樣靜美，仿佛十年的劫難未曾在她心底留下過一絲陰影。她低低輕喃：“塵兒------我的塵兒------”而後又是長久的沉寂，再看時，卻見她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插入了自己的小腹。
    “姑姑！”平薏檸喉間一啞，衝了過去。
    “死者長已矣------”她淡淡地笑著，後麵的話卻再也未能說出。
    “姑姑！”平薏檸悲慟痛哭，淚水在鮮紅的嫁衣上緩緩洇開，竟是與血色一般淒厲的顏色。異曲同工。
    裕楓挪動了幾步，待看到落在死者身邊的那柄血淋淋的長劍時，他驀地停住了腳步。
    “師傅！”婉兒放開了駱璃音，神色中一片茫然。
    “都走了------”駱璃音長長地歎了聲。十年的等待竟似隻是為了讓她見證這麼一個故事。故事再淒美，也是別人的，與她無關。少女時代那段青澀的愛戀隻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她也該抽身了。隻是，今生怕是再沒有氣力去交付另一個十年了。抽刀斷發，精心綰就的發髻“嘩”的一聲蓬散，紛亂的發絲吹得她滿麵都是。她卻是淡淡一笑，徐步遠去。
    一切似乎已然結束。死的死，散的散，隻剩下他和她了。
    “如果還有來生，記川和忘川，你會選擇誰？”她曾經這樣問他。
    “我想我會選擇記川，記起前生的一切，記起我們之間的一切，然後在看到你的那一瞬把你認出。”他如是回答。
    “你呢？”他回問。
    “我想我會選擇忘川。”她回答的時候竟有幾分失神。
    如今，他才明白她當初的話竟是別有一番深意。忘川------也許她的選擇是對的。他們之間隔了那麼多條人命，隔了那樣複雜的過往，已經再也無法走到一起了。既然無法相親，那麼最好的選擇便是相忘。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落寞的弧度，緩緩抬步。
    “恩！”身後突然傳來一記悶哼。他驚恐地回身，隻見一支飛箭沒入她的血肉，濃黑的血液涓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