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晚？”一個聲音冷不防地傳入哀的耳畔。
    哀不慌不忙地回頭，恰好對上龍馬懶散的琥珀色眼眸。龍馬看見，是不二送她回來的。
    “龍崎教練和我商量這次冰帝由主辦的七校網球聯誼，所以晚了點。”她脫掉了鞋子進入屋內，龍馬也緊隨其後。因為龍馬回來後告訴大家，今晚教練找哀有點事情，所以不用等哀吃晚餐。
    哀開始一個人慢慢地吃飯。
    雖然菜肴已經被吃過了，但仍然是那麼地豐盛。
    每一次，都能讓哀感到由衷地溫暖起來。因為所有的菜肴，都包含了廚師的一份心意。特別是哀到來之後，讓龍馬的媽媽倫子做的菜，似乎變得更加美味。
    他們，都是好人。
    他們，都是為她著想的人。
    “就這樣嗎？”龍馬試探道。[是不二前輩吧……]
    “然後我遇到了不二前輩，我們聊了一會，是他送我回來的。”既然龍馬刨根問底得想要知道，那哀隻好明白地告訴他。而且，那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隻是，她不能告訴他的，是不二與她的那個約定。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告訴她，不能說、不能說。
    “不二前輩嗎？哦。”接下來他隻淡淡地答了一句，表示明白了。然後什麼也不說地一個人上樓。
    哀很默然地繼續吃飯，似乎沒有留意到龍馬桀驁的臉顯出的一絲落寞和無奈，在樓梯的轉角嘲弄地笑著，“灰原，你……是真心的嗎？”
    我真的很想，聽聽看你的心跳呢。
    —不二邸—
    不二因為答應了哀，所以一回到家就立刻打開電腦上網，卻無法想到任何主意。
    他說過，隻要是哀的事，隻要用心感受，就一定可以感受的到的。
    他，不想違背自己所說過的話，不想讓青學的眾人垂頭喪氣，更不想令哀，失望。就算是讓他一整晚不睡覺地攪盡腦汁去思考、去想象、去實踐，他也在所不惜。
    所謂奇跡，就是一般情況下不會發生的事，而它的發生，通常是在人們的意料之外。人們驚羨於它發生時候的華麗與美感，且沉醉於它結束之後的餘美和餘味。曾經有人說過：曇花一現，隻為韋陀。它跟奇跡，都是同樣的短暫和難以捉摸。隻是曇花即使開得再絢美，終其一生也不能見到陽光……
    不二想到了哀。
    想起了她那與陽光截然不同的、屬於暗夜的性格。
    但那天卻是那麼認真地，張開雙臂擋在他身前保護他；那天卻是那麼讓人心疼地，為他付出向來奢侈的情感；那天卻是那麼悉心地，陪他去醫務室，陪他度過受傷時最痛苦的光陰。
    所以他感謝她，所以他想保護她。
    所以他想很努力地守護他的承諾，他的約定。
    所以他正在做。
    片刻不停地在努力著。
    “周助，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啊？”因為門沒關的緣故，不二的姐姐由美子端著熱牛奶和點心微笑著走了進來。
    “是啊，在為冰帝這次的聯誼頭疼呢！”不二接過牛奶和點心，放在桌上後對由美子微笑。
    “額……怎麼是你想啊？這通常不是你們球隊經理的責任嗎？”美和子一臉疑惑。在她看來，不二從來不會是做這種事情的人呢！但現在，好像，好像變了……
    變得更加努力，變得更加刻苦了。
    這個變化，讓作為姐姐的由美子感到很欣慰。
    不二是天才，就是由於有了天才的光環，所以背負起了無論什麼都要做到最好的責任。所以他溫柔、他微笑、他品學兼優、他頂著王子的頭銜、他是所有老師滿意的對象、他也是左右同學所羨慕的對象。但是，他們，隻是看到表麵上優秀的不二，而從來沒有走到他的內心深處去。夜深人靜後，不二才顯露出來的孤寂，又是怎樣一種感傷的情懷。後來他選擇了青學，選擇了網球。他開始努力，他開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強烈情感。
    換句話說，是網球，給了不二浴火重生的機會。
    而現在，他的努力，又是因為什麼呢？
    “嗬嗬。因為這是和一個人的約定呢！我答應過她的。”不二微笑的眸子裏出現了哀驚鴻一瞥的笑意，笑意淡雅，但卻動人。
    [為什麼，她這樣的笑意，總能牽動我的心跳呢？]
    “哦？是誰啊？”由美子好奇地湊近問道。
    “是一個……讓我很想努力，的人。”不二繼續遙想，繼續微笑。
    [哀，你真的是一個，讓我很想，保護的人呢。]
    “讓周助想努力的人，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由美子八卦地想一探個究竟。
    因為不二他，隻為網球和自己努力過。
    “嗬嗬。姐，我有些困了呢！”意識到情況不妙，於是不二就借口讓由美子不再問下去。但他拒絕人時，還是禮貌地微笑。
    對自己深愛的家人，亦是如此。
    “哦。累了嗎？那早點休息吧。”由美子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多嘴了，雖然說純粹是關心弟弟而已。她識相地轉身準備離開。
    “對了，周助知道初雪麼？”
    “初雪？”
    “據說在初雪的日子裏，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如果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就永遠幸福下去，不會分開哦！很浪漫吧！”由美子興致勃勃地講著。她沒有注意到不二的臉，突然愣住。
    “不早了，我先回房了。周助，你也要早點睡哦！”
    不二心不在焉地和由美子說了晚安。
    腦子裏突然機械似的隻剩下四個字：初雪、奇跡。
    “對了。就是這個。”
    這個就是他，想要的，奇跡。
    也是青學的奇跡。
    不二連忙開始動筆，記錄下一切有關於初雪的詳細資料。還有自己擬定的，他所謂的‘奇跡’的主要流程和相關事宜。
    一切仿佛是這麼順利的進行著，時間也如行雲流水般流淌著。
    但願，一切，都好。
    —1年2組—
    不二一大清早就來教室找哀，恰好走廊上人煙稀少。
    “怎麼樣了，前輩？已經有計劃了嗎？”哀覺得，既然他這麼早就來找她，那就說明，托付他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恩。已經想好了主題，現在要開始進行籌備了。”不二單刀直入。他很明確他是來找哀談正事的。
    哀：[效率真的是很高啊，不二君。]
    不二：[因為是答應哀，你的事情呢！]
    “那是否能透露一些呢？”她淡淡地朝他微笑。[天才不二的‘奇跡’，很期待呢！]
    不二卻打起了哈哈，“隻能告訴你兩個字：初雪。”[如此聰明的哀，一定能想得到。]
    “初雪？”哀當然不知道初雪的意義，所以疑惑。
    “明天我再告訴你。先去上課了，下午集訓見。”不二禮貌地向哀道別。
    “那好吧，前輩。再見！”哀也禮貌地說再見。
    待不二的背影遠去後，哀的左眼皮開始不斷跳動。她想起了古代民間的一種說法，“右眼跳財，左眼跳災。”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個寒戰。但一會她就丟掉了這種想法。
    [傻瓜才會相信這種東西呢！]
    但她心裏，卻時時湧現出一股深潭，時時給予她害怕和恐懼，令她坐立難安。
    —化學藥品店—
    “哦？要幹冰晶體嗎？”老板戴著深度眼鏡仔細端詳著笑得一臉溫和的不二。
    “恩，是啊。最好是可以形成類似降雪的現象。”不二繼續微笑。
    “這……”老板顯得有些為難。
    “求求您，這個我一定要買到的。”不二誠懇地請求老板。即使他知道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為了他的承諾，全力以赴。
    老板沉默了一會，接著單獨走進了倉庫。
    不二很耐心地等待著。
    1分鍾、2分鍾、3分鍾……分分秒秒過去了，不知道等了多久，老板終於走了出來，手裏還握著一個小瓶子。
    “我這就隻有這麼一瓶，幹冰晶體本來就不是賣得很好。不過我剛剛替你聯係了一下總店，他們說有。所以如果你要的話，可以來打這個電話過去。”老板遞給不二一張名片，是總店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如果你要的話，你可以先拿這個回去試試。”老板笑容可掬地把瓶子給他，“反正也沒有人會買。”
    不二接過瓶子，感激地望著他，“老板，謝謝您。”
    道謝過後，不二立即轉身走出店門。他現在好想趕快回到家中，試試看它的效果，如果有用的話……那這就將是他的‘奇跡’，哀的‘奇跡’，乃至‘青學’的奇跡。
    所以，就算隻是為了這個理由，不二也一定要成功。
    “額……怎麼是你想啊？這通常不是你們球隊經理的責任嗎？”
    “嗬嗬。因為這是和一個人的約定呢！我答應過她的。”
    “哦？是誰啊？”
    “是一個……讓我很想努力，的人。”
    昨晚與姐姐的對話還依稀地在耳邊回蕩。
    後知後覺之後，再次回憶之後，不二才發現，自己隻是由心而感的話，竟然，真的，在他的心中，占據了很大、很大的位置。
    大到他無法控製，大到他無法曲中人散時無法壓抑住自己的內心收場。
    原來這個女孩，這個叫灰原哀的女孩，已經慢慢慢慢，開始走入了他的心裏。
    四周依舊寂靜，漫天的無聲依賴著空氣、人煙恣意地傳播著。
    帶著滿臉幸福的笑容，不二仍然沉溺在細小回憶中地朝對麵的馬路走去，街道的拐角處，一輛嶄新的銀白色奔馳正快速駛來……
    “啪。”裝有純白晶體的瓶子突然落地。
    於是不二想也沒有多想就蹲下，將它小心地揀起。[還好，沒有碎。]
    車子近得就隻有10米的距離了。
    “嘟嘟~~”不二下意識地抬頭，可這時，已經晚了。
    那輛奔馳飛一般地朝不二撞了過來。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刺破了這條街寧靜的氛圍，猝不及防地，路上三三兩兩的人，以及街邊店裏的老板、顧客、營業員，都緊張到幾乎窒息。
    不二的嘴角，微笑開始僵硬；身體開始疼痛，頭腦開始暈眩，視線開始模糊。
    靈巧的小瓶迅速飛向了空中，然後靜靜地墜落於地。
    全都碎了。瓶中微小晶體，先是被散落一地、支離破碎；隨後，冰冷地開始像雪一樣消融；最後化為氣體，浮遊而上，飄向遠方——
    血，正沿著不二淺粟色的頭發緩緩地流淌下來。
    染紅了那被夕陽所素裹的大地……
    鮮血沉澱在被夕陽灑滿金黃的路麵上，宛如麥田裏的一枝血梅妖冶而出眾。不二的臉頰蒼白而沒有一絲生氣，原本那雙迷人的冰藍色眼眸也不得不頹廢地閉上，隻是微笑、隻是那溫暖的微笑，竟是毫無破損地仍然，殘留在了他的唇邊……
    即使是生命受到威脅，不二的微笑也從未改變。
    “因為我不想要輸給越前啊。我不想在灰原你麵前輸呢！”
    “因為灰原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呢！”
    “用心去猜。隻要是灰原的事，隻要用心感受，就一定能感受的到呢！”
    “嗬嗬。因為這是和一個人的約定呢！我答應過她的。”
    “是一個……讓我很想努力，的人。”
    ……
    這些零零碎碎的細節，再次在不二恍惚的意識中旋轉。但他，現在已經無力再控製住這一切了。那個裝有‘奇跡’的瓶子，真真正正地奪去了他的一切。
    它正在漸漸吞噬著他的生命元氣。他的心跳變得那麼微弱。
    哀，如果這刻你在我身邊，那該有多好。至少我還能撐起一絲信念，支撐起對生的希望。而現實的殘酷告訴我，這不可能。有一種聲音告訴我，若不是為了那個裝有“初雪”的小瓶，我也不至於出這樣的事。但是，我沒有後悔過我的選擇，我也沒有後悔過和你的約定。我隻恨我自己，無法，無法和你、和青學一起完成那個‘奇跡’了。
    哀，這個世界，真的有一種很微妙的情感。
    我到這個時候才能真正地領會。
    愛不是占有，不是索取，也不是盲目地付出，而是看著你，就這樣留給我一個能看到的距離，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天使，守護著你，守護著你的幸福。
    所以，我可能，喜歡上你了。
    但這句話，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對你說了。
    所以接下來的，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你，沒有我，也一定可以創造出令所有人都滿意的，名為‘奇跡’的，奇跡。
    放心，唯有我的心跳誰也帶不走。因為它為了你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