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一雖然睡著了，但是睡得並不安穩。
    他的麵前出現一片海灘，萬裏晴空，強烈的陽光直射在黃澄澄的細沙上，沒有一片雲，沒有一絲風，燥熱地人心煩躁，近處有兩把傘緊挨著，下麵躺著兩對夫妻，悠閑地喝著冷飲。
    他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準備朝一旁的樹下走去。
    隻是才剛抬腳，突然畫麵一轉，剛才還在岸邊的他現在被一個大浪卷到了海水裏。
    剛才還照得人煩躁的太陽已經不在了，黑沉沉的雲壓在海麵上，看得人喘不過氣。
    他沒被衝太遠，正被一顆大石頭攔住，他的肚子因為大浪的力量，狠狠撞在了石頭上，疼的他腦子有些發暈。
    那股疼痛都還沒過，另一個比剛才更高，更大的浪從遠處咆哮而來。
    他站起身，想往岸上跑，才發現在他的旁邊還躺著一個人，他拉了拉，沒拉動，那人的腿好像傷了。
    浪已經離他們很近了，根本來不及跑，他轉身死死抱住那塊石頭，浪打過來了，那個人還在他身邊，睜著眼睛恐懼地看著那比一層小樓還高的大浪襲來。
    在那瞬間他想也沒想，抓著那人的手臂往自己這邊一拖，浪在那瞬間襲來。
    林佑一扣住那人的身體跟他一起使勁往水裏縮著。
    他覺得自己快死了，眼睛裏，嘴裏，耳朵裏全是水跟沙子。
    身體感覺好像被撕扯著往四麵八方翻滾，身下沙子裏很多堅硬的東西往他皮膚裏破入，手緊緊的抱住那個人，就算脫力到隻抓住個肩膀，他也沒放手。
    後來，浪散了，他們就那樣在水裏被四處破散的浪花推過來碾過去。
    在他覺得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的時候，畫麵又一轉。
    他出現在一個空曠廢棄的工廠裏麵，裏麵有一個少年，少年不過十來歲的樣子，長得明眸皓齒，惹人側目。
    隻不過少年的手上綁著一圈又一圈的繩索。
    少年淡紅色的嘴唇幹的起皮，眼睛微微睜著，眼神裏有恐懼，但是沒有哭鬧，靠著一把椅子，坐得筆直。
    外麵有人走了進來，虎背熊腰的一個男人，嘴裏罵罵咧咧，“媽的，你老子挺上道的啊，這麼快就湊齊了錢，挺能撈錢的。”
    說完看了一眼少年，不知為什麼站住不動了。
    麵前的少年這才有點動靜，略微平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隻見那個男人嘿嘿笑著走上前去，少年駭得蹬著腿往後縮。
    “你已經拿到了錢，你可以走了，拿著那些錢想做什麼都可以……”少年雖然害怕，但還是盡量平靜地用錢引指著他，希望他能快點離去。
    那人可能被少年說動了，停下了腳。
    但是隻過了幾秒，又向前走了一步，少年已經在崩潰的邊緣，顫抖著往後退。
    那人一邊往前走一邊在嘴裏說著，“寶貝，你說得對，我是有錢了，有錢了好哇，有錢了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現在呢，就想做我想做的，你……不會反對吧，”說著一個惡狗撲食便像少年撲去。
    少年連聲尖叫，反抗著那人，但他怎會是他的對手，被那人幾個回合就按在了地上。
    嘴裏不幹不淨地說著惡心的話，少年反抗不了，停止了掙紮，那人見少年上道，便也放鬆了警惕。
    在那人站起身準備脫掉褲子的時候，少年趁他不注意撿起地上一塊石頭砸向那人腦袋，血一下就出來了，那人捂著頭，瞪視著少年的那雙眼睛沾滿血腥，他怒吼一聲，兩手抓著少年細小的腰，砰地一聲甩到地上，少年的腦袋砸在地上，不動了。
    那人剛開始還罵罵咧咧，後來見人一動不動，踉蹌著腳步跑了出去。
    留下少年一人躺在地上，也許是覺得少年太可憐，也許是剛才少年的腦袋砸在地上聲音太響。
    林佑一覺得自己的腦袋也跟著疼了起來，他皺著眉，用手捂著頭上，跟少年砸在地上那個相同的部位。
    顧亦然看著麵前剛才還睡得好好的林佑一，手捂著腦袋，皺著眉毛，呻吟出了聲。
    “怎麼了，佑一，”顧亦然急得有些慌神，不由得伸出手把林佑一的頭抬了起來，摟在自己的臂彎裏，輕拍著他的臉。
    “唔……”是誰在打他的臉。
    林佑一的頭疼，臉也疼，使勁睜開迷蒙的眼睛，掙紮著想坐起來。
    “你哪裏不舒服，”顧亦然見人醒了，剛才被嚇出胸腔外的心髒落了回去。
    林佑一:“……”哪裏不舒服？，頭疼，還有……臉也疼！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林佑一用手背碰了碰臉頰。
    “你剛才嚷著頭疼，”顧亦然想說我就拍了幾下你的臉，不過看著林佑一半邊臉緋紅的樣子說不出口，他剛才太急了，以為……
    林佑一輕輕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他又想起了剛才夢裏的少年，那砰的一聲被砸在地上的腦袋，似乎跟他的頭痛的是同一個地方。
    還有在鹹得發苦的海水裏被翻滾撕裂的疼痛，那麼強烈，那麼真實。
    那完全不像是做夢。
    “頭還疼嗎？”顧亦然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又開始疼了，緊張的問到。
    “不是，隻是……”隻是什麼，他沒說出口，頓住了。
    因為他忽然發現，他現在竟然被顧亦然半摟著。
    他因為休息把整個身體都陷進了副駕的椅子裏，呈半躺的姿勢，而顧亦然一條腿跪坐在中控台，一手摟著林佑一的肩，身體前傾，把林佑一整個人罩住了。
    林佑一的頭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夢還是什麼，還有些疼，迷迷糊糊的，想讓顧亦然放開自己，但是又覺得這樣很安心，似乎頭痛都減輕許多。
    就在猶猶豫豫間，顧亦然主動放開了林佑一，溫熱的臂彎一離開，林佑一感覺心裏有些空，不自在地把自己更深地陷入座椅靠背中，可惜，副駕的靠背總是那麼硬。
    顧亦然已經兩次看見林佑一頭疼的狀態。
    在他看來這個問題很嚴重，他有點不放心。
    但他知道如果直接讓他換醫院檢查，林佑一也不會聽，就像剛才在醫院裏一樣。
    他得想個辦法讓他再去檢查一下，但具體該怎麼做，怎麼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去檢查。
    顧亦然一邊把車往小區裏麵開，一邊在腦子裏想這些問題。
    林佑一努力把自己腦袋放空，頭疼似乎更輕了一點。
    他睜著眼睛看著前方的玻璃，耳朵不由自主地立著，因為以往幾次，顧亦然都會跟他閑聊兩句，不過這時候似乎沒動靜。
    一兩分鍾的時間，車已經被顧亦然開進了車庫，顧亦然打開車門下車，然後走到副駕門邊，打開門。
    林佑一說了聲謝謝，下車，站定。
    “我送你上去，”顧亦然看他神色倦怠，開口說到。
    林佑一沒有拒絕，他這時確實需要有人在他身邊，他的頭痛時好時壞，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顧亦然陪著他上了樓，盯著他喝了點牛奶，躺倒床上休息，他才轉身給他關上門，坐到客廳裏，用手機查關於頭疼的資料。
    沒坐一會兒，客廳裏響起了手機鈴聲，不是顧亦然的。
    他想了想，在林佑一外套兜裏掏出手機，上麵顯示著亞琦倆字。
    顧亦然不好幫接林佑一的電話，又不想讓鈴聲打擾到他，隻好把屏幕按黑了。
    隻是，剛黑下去的電話，沒一會兒又重新亮了起來。
    顧亦然本想再次按下去，看著亞琦兩個字，忽然腦子裏就浮現出一張軟綿綿的臉，還有那句，佑一哥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他想了一下，伸出手指，劃開了通話鍵。
    “喂，佑一哥，”電話那頭傳來許亞琦軟糯的聲音，他現在正坐在林佑一辦公室的椅子上，他的佑一哥今天下午沒來上班，他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顧亦然:“……”
    “佑一哥，怎麼不說話？”許亞琦有些奇怪。
    顧亦然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給對方說到:“他在睡覺。”
    許亞琦:“……”睡覺？什麼意思！
    “那你是誰？”許亞琦皺了一下眉，質問到。
    隻是他那軟軟的聲音就算是質問，也顯得很沒有攻擊力。
    “我，”顧亦然聽見那邊陡然變高的聲調，故意用低到發顫的聲音說，“我是顧亦然。”
    顧亦然！
    就是上次在酒吧送他們回來的那個顧亦然嗎？
    一想到那個人，許亞琦就想起了那一雙充滿侵略性的眼睛，他有些緊張。
    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佑一哥家裏，還接了佑一哥的電話。
    怎麼回事，他才多久沒去佑一哥家裏，他家竟然出現了第三個人。
    不行，他要去看看怎麼回事。
    許亞琦來不及跟顧亦然多說什麼，啪地一聲掛了電話，拿起外套就衝出辦公室。
    顧亦然毫不意外地聽著手機傳來的嘟嘟聲，挑了一下眉。
    連個結束語都不說一句，真沒禮貌。
    顧亦然放下電話，進了林佑一的臥室。
    站在床沿，看著熟睡的臉龐，顧亦然用手指拂了拂他的眉頭。
    就算是在夢裏，林佑一對外界的反應也是警惕著的。
    顧亦然深深歎了一口氣:“佑一，我不在的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你對人這麼的防備。”
    林佑一聽不見顧亦然的聲音，但卻在他問完這句話時，噘著嘴嘟囔了一句什麼。
    顧亦然一下就樂了，他本來就不期待他能回答，不然也不會在他睡著的時候問這些了。
    不過能看到林佑一對他做出反應卻是一件值得他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