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達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深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似乎是在告訴別人，自己隻是得了一場小感冒。
    “什麼病？”林放聽了心頭一顫，他預感到張林達得了很嚴重的病。
    “HIV。”沒有悲傷，沒有絕望，張林達像是在說別人。
    林放想問他確診沒有，但又覺得多餘，像張林達這般細致的人，如果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是不會隨便說出口的。但此刻，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無力。
    “什麼時候發現的？”終於還是找到一個問題缺口。
    “上次見到你時就已經確診了。”
    “哦。”
    “不安慰我一下嗎？”
    “好的，積極治療，按時吃藥，注意身體，別生病。”林放說得像是醫生囑咐患者。
    “噗嗤。”張林達笑了。
    “我記得你有定期檢測的習慣，怎麼還會——”林放欲言又止。
    “我自找的。”
    林放看著他，從前認識的那個張林達一點一點消散在腦海中，而眼前這個張林達卻又重新聚攏，讓他覺得熟悉又陌生。
    “別這麼說，很多人隻是攜帶者，終生都不會發病。”
    “可是一旦感染，就斷絕了生的希望和活的道路。”
    林放無從反駁，現實的確如此。
    “那你現在是自己一個人還是和朋友一起？”
    “離開你之後我就來到了海市，斷斷續續談過幾個朋友，但都不合適，很快就分開了，隻是在需要時找個人來慰藉下，所以就出了這檔子事。”
    “那你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順便認認路，方便以後聯係。”林放無法放任張林達不管，他甚至感覺內心隱隱作痛。原本他把和張林達的這段戀情化作帶刺玫瑰，隻是束之觀賞，卻不敢碰觸，但今天這支玫瑰突然開始凋謝，他怎能不揪心？
    張林達竟然住在林放小區旁邊的閱林軒。
    走進房間，幾個還未開封的紙箱隨意擺在角落，隻有極少數的生活必需品和床鋪是整理好的，看來張林達剛搬來沒多久。
    “你剛搬過來還是要搬走？”林放想問，但終究沒事問出口，然後開始幫他整理起東西。
    張林達也不作聲，看著他整理，轉身悄悄擦掉留下的淚水。
    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型男魅力的男人，也是自己一手打造的男人，卻讓自己親手丟棄掉，但此刻，自己竟想不出當初為何棄他而去。
    而今，自己拖著破敗不堪的身子厚顏走到他麵前，他竟不嫌不棄，自己果真是眼瞎了。
    “你走吧！”張林達突然說道。
    “不急，反正沒事，我幫你整理整理，一會就好。”林放隻管低頭收拾。
    “我說了，你走吧！”張林達說話聲音高了許多。
    “馬上就好。”林放仍沒停下。
    “你走吧，我不要你可憐我。”張林達扯開嗓子大聲嚷道。
    “我不是可憐你，就像你說的，你是自作自受，但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才幫助你。”
    “我當初那樣對你，我還有什麼資格做你朋友？”張林達苦笑。
    “那你為什麼還來找我？”林放看著張林達，那目光像要剝開張林達內心，獲取一切想要的答案。
    “我——”是啊，除了他，張林達竟再也找不出一個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