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法桐樹漸漸泛黃，風起之時，那種近乎枯幹的樹葉之間相互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仿佛一年之前的景象，但此刻車小車的心境卻大不相同了。
    他長歎了一聲。
    “怎麼了？”孫柳豔抬起頭，停止批改作業。
    “沒，就是有些無聊。”車小車仍然呆呆地看著窗外。
    “給你。”說完孫柳豔扔給車小車一顆糖果。
    車小車差點沒接住。
    這是一顆粉色糖紙包裹的圓形糖果，糖紙上沒有任何文字信息，車小車打開放到嘴裏：
    “好酸！”車小車皺了皺眉。
    “這是我自己包的糖果。”
    “你喜歡吃酸的？”
    “不是，什麼口味都有。”孫柳豔搖了搖手裏的小罐子。
    裏麵放著各色糖果。
    “酸的、甜的、鹹的、巧克力的、水果味的……好多種呢。我每次無聊或者不開心的時候就吃一顆，吃到不同的口味就去想不同的事情，然後注意力就轉移了，心情就放開了。”孫柳豔像是在說給車小車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好像真是這樣，把我酸得注意力全集中到嘴裏了。”
    “哈哈——”
    “什麼好東西？給我也來一個。”李強湊上前來。
    “哪都有你！”孫柳豔小心翼翼打開罐子，挑了一顆，遞給了李強。
    “好吃！巧克力的，我喜歡。”李強美滋滋的。
    沒有心事的人，吃糖果感受到的是最直接的味道。
    車小車剛上完課又被伍奮堵在教室門口。
    “我的小祖宗，你有完沒完了？”車小車一臉嫌棄地說。
    “我要上你的課！”
    “上我的課？怎麼上？”
    “就是去你教的班級上課。”
    “為什麼？”
    “因為這樣我就能盯著你，這幾天我每次放學都找不到你。”
    “找我幹什麼？每周一次我記得，不會失約的。”
    “你是記得，可是你耍我。”
    “伍奮同學，你現在的第一要務是好好學習，不要整天想東想西的，咱們之間隻是師生關係，也隻能是師生關係，不可能有其他。”車小車明確攤牌，不能讓這小子抱幻想了。
    “我知道呀，我也沒想其他。就是有時候有些話想找個人聊聊。”伍奮的聲音明顯變低。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那明天放學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我請客。”
    “真的？”
    “真的。”
    終究是個孩子！
    伍奮選來選去，最後選了BSK。
    車小車是不喜歡吃披薩的，但為了讓伍奮高興，還是答應了。
    看著伍奮大口地吃著披薩，車小車微笑的眼神仿佛看到了過去：
    大學畢業後，車小車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奔赴他所在的城市。
    這是他們相識四年以來的第一次見麵，沒有尷尬，沒有拘謹，像是久未謀麵的老友，熱烈擁抱過後，他帶著車小車去了BSK，而那也是他們在一起後唯一一次在外麵吃飯。
    車小車當時的吃相就像此刻的伍奮，開心而滿足。但自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吃過一次披薩。
    “好吃嗎？”
    “嗯嗯，好吃！”伍奮連忙點頭。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的，你為什麼非要去北京讀書呢？”
    “為了一個人。”伍奮放下手中的披薩，抬起頭看著車小車。
    “啊——”車小車吃了一驚。
    “高二我在玩遊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人，他在北航，我們經常一起組隊副本，也很聊得來，他建議我考航。這兩年他一直鼓勵我，不讓我過度遊戲，隻是周末才陪我一起，平時都是他幫我練號。”
    “聽起來人還不錯。”
    “是啊，他人可好了，還送我裝備呢。”伍奮兩眼閃光。
    “後來呢？”
    “高三下學期我跟他約定高考前不玩遊戲了，等高考結束我就去北京找他。結果高考前一天我生病了，發著燒參加的高考，考得不理想，肯定去不了北航。我知道自己考得不好，所以高考結束就沒去北京。出來成績後，我告訴了他，他說沒關係，去其他大學也是一樣的。但我不想去別的大學，我想完成當初的約定。”伍奮眼睛紅紅的。
    一樣的約定，一樣的青春少年夢，結局也會一樣嗎？
    車小車不知道該如何寬慰伍奮，因為他自己還未曾傷愈。
    “他也是GAY嗎？”車小車猶豫再三還是問了。
    “應該不是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他對我很好。”
    “如果他不是，以後見了麵，你可能會很苦惱，你想過嗎？”
    “其實我本來也沒想跟他怎樣，隻是覺得有一個素未謀麵的關心著自己，覺得很溫暖，就想去看一看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車小車知道那種感覺，越無法碰觸，越想極力得到。
    對一個人或一件事死心，不是別人勸說，而是自己頭破血流，跌跌撞撞來到麵前，打開盒子，才發現空空如也。
    “伍奮，我很高興你能跟我分享你的心事。不管怎樣，你要時刻懷有一份平和的心態，有時候真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無論將來怎樣，你自己的人生注定要你自己負責，別人是幫不了你的，有目標固然很好，但一定要想清楚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嗯，我會的，謝謝你，車老師。”
    “客氣什麼，我們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