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宮門深鎖此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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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霽,晨光和煦。
王城磬羽街道又恢複了熙熙攘攘,稚子的歡呼聲、行人同商旅的競價聲、馬蹄聲充盈於耳,一派繁華。
此時,早就致仕多年的老將軍步那珂杜衡,為了避免勞民傷財,並不和這些普民爭道,而是禦風而上,領著自己的剛滿十五歲的兒子步那珂封明,前往皇宮。
一路上他那身為晟玄,卻一心想要入仕的兒子麵無表情,無論他的父修如何勸慰,也是無濟於事。
“罷了,封兒既然還是不高興,為父也不和你說什麼了。隻是,朝廷的大選,你還必須要參加。”
步那珂杜衡歎了一聲。
“你也知道的,你是晟玄,是不能入仕途的。”
“那便把我隨意指給一個修盈吧。”
步那珂封明閉了眼睛,破罐子破摔。
“不是說,朝廷會考慮晟玄入仕的請求嗎?太宗皇帝時,不是也出了個晟玄的州牧嗎?”
“隻怕也就出了一位能做官的晟玄吧?”
步那珂杜衡道。
“從她之後,再也沒有晟玄能步入官場。之後律法更為嚴苛,無論是仙舉還是文舉,再也沒有出現過晟玄被選官的例子。”
“我聽說,南絳已經允許晟玄做官了。”
步那珂封明依然沒有死心。
“我記得逃過去年的采選後,就順利通過了師傅的考核,之後便是稱病不出。我就是不能做官,為國效力,至少可以去屬國南絳,還能繼續修玄。”
“就是因為上次你逃過了參選,所以這次還是必須參加……本來還打算想法子給你遮掩,可惜,你的母玄不小心泄露了秘密。”
步那珂杜衡歎息。
“什麼也別說了,我得在天黑之前把你送到瓊明司。”
“可是,我如果進了宮,便不能繼續和師傅修玄了,一生都必須陪著那個從來沒見過的修盈,父修你忍心嗎?”
步那珂封明試圖掙開身上的縛靈鎖。
“就算父修要把我送給皇帝,至少我也得是完好無損吧?”
是不忍心,就是身為一家之主,必須優先考慮家族利益。
可是這個兒子也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來的。
步那珂杜衡自然不舍得。
“就是我收了法器,你也逃不掉的。”步那珂杜衡別過去,“你還是認命吧,這是族長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
“雖然父修是修盈,修玄之道上是比我們晟玄要占據優勢,可是您也別忘記了,我可是晟玄當中的佼佼者,若是接著修玄,說不定會追趕上,甚至超過姐姐。”
步那珂封明繼續努力勸說,可惜步那珂杜衡並沒有被打動。
“好了,快要到了。”
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這個兒子雖然是不能繼承家業的晟玄,在天賦上並不比修盈差,在修文上甚至可以說比自己的修盈女兒更有天賦,但是那又如何呢?
大宣隻有晟玄和堇雲可以繼承家業,晟玄無關子嗣傳承,本來就應該養在深閨,他日尋個好人家的修盈,嫁過去好好地過日子。
看來自己平日把兒子寵壞了,也不知還來得及重新教育不?
他施了禁言術,不想造就被自己兒子嘴皮子打敗的後果。
上一回采選,便是這天賦超越一般人的兒子說動了自己,叫整個家族都時刻擔憂皇帝會因為欺君而震怒。
不能說話不等於徹底放棄,狠狠地瞪了自己的父修一眼,步那珂封明試圖運功解開束縛,可是他的修為還不夠,最後依然還是被帶到了自己不願意去的瓊明司。
瓊明司不設禁衛,卻設結界,比有禁衛把手更為嚴密。
一旦被帶進去,便自動驗明正身,如果是被標記過的晟玄,或者就是堇雲假冒的,便會直接把人轟出去,取消采選資格。
步那珂封明不比一般隻會在家聽從雙親安排,以能侍奉絕佳修盈為歸宿的晟玄不同,他破例獲得了讀書修文,以及修玄的機會。
因此瓊明司的這點套路他還是知曉的。
在步那珂杜衡解除了他身上的縛靈鎖的同時,他便悄悄下了符咒,企圖假裝成修盈。
隻要他左腋下的藍痣被遮蓋,又使用靈力假裝進入繾綣期,他的眼睛就會變成紫羅蘭色,這是修盈每隔一些時間就會有的現象。
既然是修盈,自然不必呆在這華麗的牢籠了。
可是好巧不巧,這裏的司儀官也不是白混的,在驗身的時候,雖然並不在場,卻在觀玄鏡中發現了端倪,迅速運起靈力,燒掉了那張靈符。
就是因為遇到這樣的變故,步那珂封明沒能逃過采選的命運,反而被司儀官盯上,受到了更加嚴密的監視。
“記住這個晟玄,他的修為已經很不錯了,而且不願意侍奉皇帝陛下,所以,必須要叫他學會臣服。”
端坐在觀玄鏡前的司儀長官,也就是司正下令道。
“若是教導不利,我們恐怕也要被陛下遷怒。”
清一色玄色衣裳的司儀官們齊聲躬身行禮:“遵命。”
步那珂封明就這樣,在專門安排的教導司,和同樣參加參選的晟玄們經曆了嚴苛的禮儀教育。
旁人隻有一位負責教導的給使,可是他卻有三個。
就是吃飯睡覺都有禮儀,這些繁文縟節叫步那珂封明無法適應,更可怕的是還有一輪又一輪地模擬考核。
“步那珂,你已經第三次麵聖失儀了,要是真的在皇帝麵前,你隻怕早就被亂棍打死了。”
端坐在觀玄鏡前的司正憤怒道。
“你跪拜的姿勢不對,重來!”
盡管看不到司正本人,可是步那珂封明能感覺到她距離自己並不太遠,隻好忍住掀桌的舉動,盡量放輕腳步,掀起下擺,卻因為這次考核次數太多,雙腿無力,再一次直接跪了下去。
“看來步那珂今晚又不能睡覺了。”有人同情道。
“我們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要知道,皇宮是個動輒得咎的地方。”
另外一人低聲道。
“我們今天的考核通過了,還是早點回去歇著吧。”
直到接近子時,步那珂封明終於通過了,他是被人抬走的,因為再挪動半個手指都不可能了。
然而半夜便被人用靈力叫醒:“步那珂,整個瓊明司,隻有你睡覺四仰八叉,毫無儀態!”
從小就沒有經曆過其他晟玄那般嚴苛的禮儀教育,步那珂封明有著很重的起床氣,當即大吼:“本少爺不幹了!”
去他的禮儀教化,我才不想呆在大宣了,要去南絳國。至少自由自在,還能繼續修玄,爭取早日羽化登仙。
守在屋外的給使自然不會給他機會,一陣打魂鞭下來,步那珂封明不得不忍著劇痛,梳理好長發,收腹平躺,雙手放在腹前,姿勢終於無可挑剔。
“床鋪淩亂。”
步那珂封明咬牙:“誰家睡覺一動不動的,你以為老子是木頭嗎?”
眼看那打魂鞭又要過來招呼自己了,他不得不屈服:“給我點時間,我重新鋪床還不行嗎?”
次日清晨,其他晟玄都起來了,而步那珂封明頂著個黑眼圈在磨嘰。
“步那珂封明,起來梳洗!”
又是熟悉的魔音。
握緊了拳頭又放開,步那珂封明終於還是屈服了。
又要經曆地獄一般的禮儀教導。
終於,為期半年的禮儀教導結束了,步那珂封明也算習慣了,坐臥行走也符合宮廷禮儀了。
不過他還是盤算著怎樣落選。
進宮可不是他的願望,而修玄才是他想要的。
依次列隊,跟隨在司儀官的身後,步那珂封明隻覺得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親自動手,把自己的退路埋葬。
既入皇家,便再也不得自由,無論生死,自己都不能做主。
所指望的,便是皇帝一人對自己的寵愛而已,而且也不是自己獨享的東西。
他隻想走得慢一些,或者是犯個不大不小的錯誤,被皇帝下令趕出皇宮,那樣的話,自己興許就不用擔心以後的悲慘命運了。
然而遠在瓊明司的司正還是千裏傳音:“你最好打消這個想法,莫要連累自己的家族。”
隻是待選的秀人,自然沒有資格直視君上,因此步入華明殿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自覺地低下了頭,緩緩向前,整齊劃一地掀起下擺,緩緩地跪下叩首。
隻有司儀官自己的聲音:“臣攜待選秀人,恭請太王君鳳安。”
天子為龍,王君便是鳳,無關男女。
“免禮。”
已經年過四十的太王君郎羅詩安泰端坐上位,抿了一口茶,語氣輕描淡寫。
“謝殿下。”司儀官率先起身,身後的秀人齊齊站起。
“今日皇帝龍體抱恙,不便親自來選秀人,哀家便代勞了。”郎羅詩安泰緩緩地走下上位,一個一個地觀察著。
司儀官捧著個檀木托盤,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麵。
取出個小巧的玉如意,郎羅詩安泰在步那珂封明麵前站定:“抬起頭來。”
步那珂封明忍不住歎了一聲。
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