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隱高堂  第二十五章 宴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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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宴
    那陰雲翻卷著殘陽傾軋過來時,謝繁霜正在閣樓吃茶,手邊是打發無聊的內力心法,渾是些顛倒本末的語句,他隻當笑話讀了。
    而後便是驚雷,他長在南祠,竟沒遇過如此驚天動地的響雷,擦破雲霄,震人心肺。這旱天雷之後落得卻是淅淅瀝瀝的雨點,他起身推窗去瞧,卻沒想到細膩如斯的水滴卻是絨密的,攜風帶雨,隻一會兒發梢眼角都似是遮了一層紗。
    他有些不適應的抹了抹臉,再睜眼,卻看秦赫一聲不發的立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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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倆約莫有兩月沒有見麵了,那日之後秦赫是夜便動身不知去了何處,他是一方砥柱,如此一聲不響走了兩月餘毫無消息,整個江南的平靜都要被掀了去。隻是雖人不知去向,卻三天兩頭有下人給他遞消息,這字條雖小,紙張卻是褶皺不堪,不知被多少人輾轉經手,卻最後依舊到了他這兒。
    安。
    雖字安,事卻絕不小。他動身不久,這汴州便開始動蕩,深夜裏謝繁霜總能感覺到遠處傳來那沉重腳步聲,這不是普通人可以踩下的聲響。而邱慶亦開始備戰,他們雖嘴上不說,可謝繁霜如何會不知曉。往日那些散布府邸各處,天南海北的人都逐漸於深夜聚集此處,那麼多嗜血喧囂之人湊在一道,凜冽殺氣幾乎沸反盈天的快要遮不住了。
    反觀謝繁霜,卻是愈加靜了,他似乎不論何地何時都是可以一靜到底的,他甘於寂寞,一人一劍孤獨而來,經曆世間種種,似乎又能胸無權利之累,煢煢孑立,重返那萬寂無人之地。
    半年之期,近憂遠慮,於他眼中絲毫未現。
    謝繁霜到底沒有吃那藥,如今已恢複了好些,然而越恢複他越可感知自身經脈異象,他是不可盡全力的,否則這便不是修養便可養好的傷。
    他冷漠的看著一群群或躁動或沉寂之人來此,又散去,將那顆桃樹之花踐踏於腳底歸落於塵泥,依舊波瀾不驚。
    這“安”字於他,可算是秦赫提醒自己切勿妄動之語。
    他敏銳的嗅到了這城中風雨欲來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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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秦赫整個人都被春雨浸透了,水珠連成串兒的從他的發間淌下。謝繁霜望著他,對方似乎有好幾日未有休息,眼底青黑一片,然而雙眼淬亮,像一把吃了毒的刀子,呼吸間一股勁就在他的胸膛之中起伏。
    看來這事已迫近。
    “這兩月,可好?”秦赫聲線有些許疲憊。
    謝繁霜點了點頭,他想伸手去拂掉對方眼瞼上的水滴。
    “你……”秦赫起了個話頭,卻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又想了想,才道,“你可有話想說?”
    風吹發動,謝繁霜望著眼前這個胡須拉紮,幾乎有些狼狽的男人,欲有所言,卻一時間又有些說不清。
    “先說好,別動手。”秦赫衝他扯了扯嘴角,而後側頭用下顎胡須紮他的麵頰。
    那毛糙的觸感激得謝繁霜瞬間捏緊拳頭,卻被人先一步握住了手腕:“我走了。”
    隨即朗聲而嘯,一聲嘯如肅如慕,直穿雲霄,他自二層閣樓外縱身跳下,徑自去了書房。他身後還跟著一眾高手,原先似乎就候在屋外,其中還有些相熟,見了謝繁霜在此處都有些震驚。
    謝繁霜摸了摸臉頰上刺痛的觸感,冷眼看著他們,並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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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長街內外燈火通明,那暗黑的夜色上花團錦簇正升著花火,一旗一旗此起彼伏,煙火與街邊紅燈交相呼應、絢爛光輝。
    此夜乃是“長安夜”,本不算是什麼節日,原是紀念感望都城仍未搬遷至此時的太平盛世的,眼下分明動蕩,兵荒馬亂,活得淒苦的百姓卻都希冀著這一年一次的熱鬧,似乎過著這日,連明天都有些盼頭了。
    是故人頭攢動著簇擁在外頭,感歎嬉笑不絕於耳,更襯著秦府安靜,靜謐的都有些慎人。
    那些人立於黑暗中一聲不吭,被那些炸開的煙火顏色渲染,麵上青紅一片。隻要邱慶一聲令下,這些蟄伏之士即可行動,然而邱慶煩躁的坐於大廳之上,不能妄動。
    他們與顧長纓之計策始於五日後子時,現在是最關鍵亦是最危險之時,這需要絕對的冷靜與耐心,邱慶如何不知此理,心中卻仍有一絲不安——臨黃昏時,左丞相派人入府請秦赫入府中一聚。
    早在半年前,因顧長纓一事失利,秦赫便不再是左丞相座上客了,此時突然被招了去,如何不令人心驚。雖然秦赫武功絕世,以他的武功謀算,料來應該沒什麼事,卻又如何可知對方將如何虎狼藏匿於酒宴之中呢。
    秦赫,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愈是如此,他思來想去,便愈是心急。
    “出什麼事了?”
    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自門前響起。
    邱慶聞言一愣,往外看去——是謝繁霜。
    他一身白衣立於屋外,忽然,外頭震天一響,漆黑冰冷的夜空中,一朵盛世煙火圖騰在黑暗中盛開,方圓之裏皆亮、金黃燦爛,懸在空中頓了好大一會兒方才落下。如此顏色映襯在謝繁霜眼中,燦爛輝煌。
    “你怎麼出來了?”
    邱慶快步走到他麵前,不知道此時心中究竟是驚喜還是不讚同。此時他一人大任於身,幾乎不能喘息,有這樣一個穩固可靠的後援支撐,壓力頓時銳減。
    “出什麼事了。”謝繁霜依舊是如此一話,不知是不是邱慶自己內心煩悶,此時少年的寡言少語竟是如此動聽,如此之靜。
    可是他是三次子,年部麾下第一大將,秦赫去時已將權責交付於他,今夜隻能靠他一人,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垮的,於是他笑了笑:“沒什麼大事。”
    謝繁霜不去追問,隻是隨意坐在了大廳下手處坐了。他本不應在外院走動的,可是這兩月他早已覺察秦府從內到外都被處置了一遍,如果原先這地方是漏洞百出,那麼如今便是鐵桶一塊。
    “報!”
    萬籟俱寂的廳堂,一聲通報竟然從府門口直直傳到了大廳邱慶耳畔,他心中一緊,雙眼時刻跟隨著那個由遠及近的身影。
    那通傳之人也是矯健,才不過分秒,已奔至堂前:“報!”
    “念!”
    “外頭報左丞相請舍先生一道赴宴,即可出發不得有誤。”
    邱慶怒意一閃,一掌擊在身旁原木桌上,當他手起,五指之下盤碟皆化成齏粉。
    謝繁霜不知道誰是舍先生,便不做聲,隻是看人臉色是不願意放人前去的。
    卻看邱慶揮了揮手,一人便退了下去,似乎是叫人。
    而後等了約莫半炷香,一個年輕男子垂著眼含著胸,恭恭敬敬的隨那人上了來。
    “小區見過三次子,見過謝少俠。”
    當他抬起頭,謝繁霜隻看了一眼對方模樣便將視線射向邱慶——此人眉目之間,冷漠清淡之氣竟有三四分像謝繁霜!
    “……將你接回來,老大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便挑了人出來以防萬一。”邱慶表情凝重,又向那名為小區的男子道,“準備一下。”
    小區當即跪下,鄭重向邱慶磕了三個頭,又衝那空置之位磕了三個頭,情真意切,似乎有去無回般,“小區叩別三次子。”
    而後立了起來,理了理衣衫便要出發——他的衣衫並不是尋常衣料,那白色繡線裏藏著金絲,在黑夜裏行動亦是華貴的,看來不菲,很像是那種受寵的小妾所用。
    這時,謝繁霜忽然敲了敲桌子,聲音不響,夾雜在那繁花似錦的煙花中更難以辨別——隻是那小區卻停了步,他朝對方望去:“少俠還有吩咐?”
    謝繁霜卻不理會他,冷冷問道:“他要去哪裏?”
    “你莫要管。”
    原本這些彎彎繞繞謝繁霜並不會清楚,隻是見了吳縣令之後,他便也明白這其中溝壑。此人前去,分明是報了承辱自刎複命之心。他並沒有那麼在乎此人生死,隻是秦赫在局中,這招緩兵之計就不那麼高明了。
    外頭那人又催了一道,看來那左丞相似乎已經等急了。
    謝繁霜分寸不讓。
    邱慶無奈道:“你平白出現秦府,此事紙包不住火定會外露,老大隻能將你以男寵為名養在內院。隻是老大縱橫官場從未有弱點,而你作為老大的軟肋,已是眾矢之的。此刻左丞相來招,其中凶險難辨。大計為重,老大不能護你,你……怎可去?”
    “若我不去,戲怎麼真?”謝繁霜起身,往屋外走。
    “你什麼意思?”邱慶不敢讓他走,怕到時候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知道你們所謂朝廷仕途究竟如何。”謝繁霜瞥了他一眼,“如果秦赫當真如你所說沒有軟肋,那麼此刻,他隻好假裝有了。”
    邱慶聞言狠狠一怔——“你?!”
    “過猶不及。”
    天上繁花不停,他看著謝繁霜穿過人群灑脫而去,當真是旁人無法比擬的風姿。

    作者閑話:

    周六考試,通宵複習,真難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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