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林中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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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府門前的石路上,冷清一片,朱紅色的大門上貼著白色的封條,旁邊的石獅子也不見完好,胡亂倒塌在地。
花落遲眉宇緊鎖,直覺告訴她許府出事了,不小的事。
林惜葉看了她一眼,利落的拔出背後的劍,對著許府大門一劈而下,劍風淩厲,緊閉的大門破聲而開。
花落遲立刻進入林府,林惜葉收了劍,默默尾隨。
院子裏,昔日的草木花卉雜亂不堪,已被人踐踏的不成樣子,桌凳木椅盡數被甩弄的七零八落,物體殘骸隨處可見,一副被洗劫的模樣,地上甚至隱隱可見一些已經幹涸的血跡。
偌大的許府空無一人,蒼涼,孤寂,每個角落裏都充斥著死亡的氣息。
許府究竟發生了什麼?許清商呢?
花落遲一直不說話,失了魂般在蕭條冷落的許府呆立良久,繼而瘋一般地跑去許府祠堂,沒命地翻找起來。
“落遲,你究竟在找什麼,告訴我,我幫你找!”
花落遲沒說話,仍舊不停地翻騰著,突然靈光一閃,眸光落在上首排放有些淩亂的牌位上。
“不用,我想已經找到了。”花落遲從無數牌位中穿手而過,挪開看中的那個牌位,發現下麵的暗格,輕鬆地打開後,小心地將裏麵的東西取出。
林惜葉看了看那個牌位,怔愣在原地。
愛妻萇氏闌之靈位。
再看她手裏的那本書,《萇氏語錄集注》。
頓時如夢初醒,原來……她竟然打的這個主意。
“萇闌,是許家打下基業後第二代掌家人之妻,為使許家富甲一方付出過不少心血,因為是外族人,言語交流雖無甚影響,文字卻與這裏的格格不入,她在世時,編成這本集注,後來,許家後人為了紀念她,便將此物作為傳家之寶,世代流傳。”花落遲撫了撫書麵上的塵灰,繼續道,“我在許家摸了這麼久才弄明白,許家又太大,我走之前,隻剩下祠堂沒來過,它果然在此,師兄,它交給你了,那半卷殘篇是師父的遺願,如今恐怕隻能由你一人完成了,師兄,望自珍重。”
說完,越過他,步履匆忙地往外趕去。
“站住!你去哪?”林惜葉背對著她,隻覺手中的書重若千斤。
她向來和他一樣孤言少語,方才卻以非常認真的口吻跟他說了那麼多,如今這麼決絕的離去,以她容易意氣用事的性子,指不定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花落遲不回答,出得門後直接飛走。
林惜葉轉身去追,剛跨出門檻,不曾想會遇見玄衣人迎麵走來。
“成公子,是你…”林惜葉將書收好,拱手道,“成兄,之前的事,多謝你告知於我,我才能及時救下師妹落遲。”
即墨笑笑,抬回林惜葉的手,“先別急著謝我,現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勞煩林兄親自去徹查。”
“成兄請講。”
大街上,不時有三五人聚集在一起談論著什麼,花落遲漫無目的地走著,留了心,卻讓她聽到了什麼許府,什麼救濟銀之事!
許府,救濟銀。
花落遲垂眸一想,隨即恍然。
可惡的官府,救濟銀幹許府什麼事?他們就是這樣辦公的?見不得許府有財有勢,為了給自己貪汙的那些銀兩充數,就把罪名扣到許府頭上?!
怒意,在心底泛濫開來,一雙眼眸陰鷙的可怕,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熱鬧非凡的大街上,人潮湧動,車水馬龍,百姓們嘈雜的談論聲不可抑製的傳入耳朵。
“許家大戶啊,一夕之間,就成了一堆廢墟!”
“唉~那許公子不是都快成親了嘛,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你說,那救濟銀大家不都得了嗎?又怎麼會被許家盜了?”
“就是啊!許家公子死的真冤!”
“……”
花落遲陡然停住腳步,半垂的眸子睜起,渾身如同凍結成冰之後,被人狠狠地擊了一棍,痛到再不能完整。
腦子一片空白,隻剩那一句話在耳畔久久的回蕩。
許家公子死的真冤。
許清商……死了麼……
黑夜漸漸降臨,天幕開始昏暗,大街上人流愈來愈少,隻有一個黑衣女子呆立在原地很久,很久。
忽然,女子飛身而起,在暗藍的殘幕裏消失不見。
花落遲拚盡全力趕到縣衙,弗一落地,就把衙府大門鬧的昏天黑地一片狼藉。
守門的幾個手下見勢不妙,拔腿跑回去通告縣令。
花落遲站在被自己攪亂的破敗石案上,渾身淩厲的氣勢,讓剛剛步出大門的縣令心頭一震。
“你是何人?”縣令一手指著花落遲,沉著臉問,底氣明顯不足。
花落遲冷冷一笑:“取你狗命的人!”
話音剛落,迅速拔出旁邊一名侍衛的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縣令刺去!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襲出的劍快,狠,準!
縣令一驚,連忙躲避:“大膽刁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本官!來人,拿下!”
兩個黑衣高手應聲出現,花落遲察覺,轉身先與這二人糾纏起來,由於幾日奔波勞累不得休息,鬥了幾回合後體力漸漸不支,慢慢處於下風。
頸後驀然一痛,手中的劍啪的脫落,整個人頓時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再醒來,已經身處陰冷的牢房。
牢房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潮濕的空氣裏混合著腐臭味,角落裏不時有老鼠竄動,又死一般的詭異靜謐。
花落遲靠著牆壁,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出神地看著手中取回的鎖霧石,纖細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
鎖霧石有拳頭大小,拿在手中冰涼卻又溫潤,通體瑩白如玉,石麵光滑細膩,毫無瑕疵,弗一看來,似有一層雲霧籠罩,朦朧,飄渺。
這樣的石頭,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想到許家的祖規,想到許清商,花落遲閉上眼睛,小心翼翼的把鎖霧石收回。
許清商,她從小愛到大的男子,就在他們即將要成親的前期,命死於官。
五日之前她離開的幹脆,可是誰又能想到,回來後許府什麼都變了,什麼都沒有了!
與許清商過往無數的快樂畫麵,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一點一點酸澀她的眼,一點一點刺痛她的心。
夜如墨染,月華似練。
幾道如水的月光透過牢房狹小的窗子,好巧不巧的投射在女子身上,皎潔的月光越發襯得她麵色蒼白,女子一直很安靜,墨睫下有幾滴晶瑩在閃爍。
腳邊,是她自己孤獨的影子。
微冷的氣息掃過,女子腳邊,又多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花落遲慢慢睜開雙眼,聲音淡淡:“師兄,你走吧。”
林惜葉冷著一張臉,垂下眼眸看著頗顯頹廢的女子,神色一橫,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所下力道讓她掙脫不開,輕而易舉的把人拉起,沉聲道:“跟我走!”
花落遲剛想要反抗,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節奏似乎還有些急。
是巡邏獄卒來了!
林惜葉頓時一急,直接將花落遲一拽入懷,點了她的睡穴。
將女子攔腰抱起,林惜葉轉身鬼魅一般飛出窗外,身後的牢房再次陷入沉寂,似乎不曾有人來過,也不曾有人消失。
“言聿。”
“嗯……”
“言聿|?”
“啊?”言聿瞬間回神,雙手也從下巴上退下,“詩詩,你叫我?”
“在想什麼?神情這般古怪。”即墨抿口茶,漫不經心地問道。
言聿嘿嘿一笑:“在想相裏蘇……會是怎樣的一代大俠!”說著,眼中滿滿的都是見麵的期待。
那臭紅毛確實長得好看,他看中的人,想必定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應該還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那種絕世,美人啊,想想就激動啊~
即墨笛子不留情地往言聿頭上一敲:“不該想的人就別想,姬宮涅,你當真敢惹他?他這人做事向來無法無天的很,言聿,你那點花花心思何時能收斂點,以你那區區一千年的道行,你還敢肖想他的人?是不是腦袋進水了?!還是覺得活的太久?!”
噼裏啪啦一大通,即墨從未如此認真又生氣地跟言聿說這麼多話,言聿頓時委屈至極。
“詩詩,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乎沒聲。
即墨一頓,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便放柔語氣:“言聿,你隻須記住,打誰的主意,都別打相裏蘇,他,你打不起。”
言聿沉默。
“詩詩,說說林公子的事吧,你覺得他會不會如願抱得美人歸?”這說話的故作輕鬆的語氣,即墨一聽便能聽出裏麵的生硬。
“不知,興許會。”即墨若有所思道,“隻是,苦了那許清商。”
“為什麼?”
“且看便是,他人的感情線,我豈能理的清?”即墨突然想起另一樁事,“還記得忘歸麼?”
言聿點點頭。
“不久後,或許你我有幸可嚐得真品。”
“真品?何為真品?難不成忘娘那酒摻假了不成?!”
“那倒不是。”即墨不緊不慢的,惹得言聿心急的不行,“我隻是說或許。”
夜色中,林惜葉帶著昏睡的女子順利回了桃花穀。
將女子小心的放至床上,理了理她淩亂的秀發,遂解開她的穴道。
花落遲漸漸睜開眼,漆黑的瞳孔定定的望著頂幔,既不坐起來,也不說話。
那雙眼眸很空洞,似乎沒有焦點,早已失去昔日的光彩。
林惜葉歎了一口氣道:“許清商沒死。”
花落遲瞳孔驟然放大。
“他騙了你。”
花落遲依舊沉默著,隻是不再望著頂幔,看著林惜葉的眼中閃爍著微妙的光彩,震驚,詫異,懷疑……即便再複雜,林惜葉還是讀出了那藏的極好的落寞和失望。
因為她知道,他從未對她說過假話。
“我已經查清一切,許清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遵守契約,和你在一起的一切都是偽裝的虛情假意,還有鎖霧峰,鎖霧峰有多凶險他一定知道,所謂的祖訓也是他胡編亂造,他想讓你死,好永遠不去騷擾他,可又擔心不成功,便設了一個連環計,倘若你能平安歸來,就一定會有許家被滿門抄斬的消息,從而讓你徹底死了這條心,至於死的那個許清商,隻是替身而已。”
一口氣說完,看著呆愣的女子,心底五味陳雜。
她現在心裏有多難受,他體會得到。
可她就是這樣的倔強,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把心裏的痛表現在臉上,更不允許她為他流一滴眼淚。
林惜葉靠前一步,將女子輕輕攬入懷中,給予她安慰。
花落遲沒有反抗,白皙的手緊緊的攥住衣袂,力道之大似乎要把它扯碎。
“許府舉家秘密南遷,而許清商,已在那裏同一門望族定親。”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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