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入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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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又是一年觀音出家日,身著尼衣的小園和一身警服的薛亞相約在本淳縣觀音像前相見,兩人相對無言,沒有任何吳瑤的消息。
法會結束第二日,天還未亮,本淳縣觀音庵馱殿已傳出誦經聲,輪值居士在庵裏打掃擦洗,原本吳瑤應該也在擦洗佛像。
今天早早被住持仁心師太叫去了房間。
“吳瑤,再問你一遍,祭祀人是如何情形,幾天前已同你說詳盡,前途是有,但都是世家把持,你不過是···一旦跨進湧泉寺的大門,就再也沒有轉圜餘地,你別管是否會連累本寺其他人,老尼雖然資質平庸,守住這幢千年庵堂也是有法子的,總不過是多去拜見湧泉寺啟風老法師幾回,懇求她看在與我師傅同門的份上,保上一保,她老人家現如今還兼任著總宗門的善律堂副堂主,總能有辦法的。”仁心說完三念“阿彌陀佛”,對自己房內啟青老師太身穿灰色長尼衣的畫像俯身長拜,“師傅在上,弟子仁心有虧您的教導,不能扶危濟困。”
吳瑤也跪在畫像前流淚道,“師太肯收留我,為我遮風避雨,此等恩情吳瑤沒齒難忘,您讓我還有活下去的勇氣,讓我相信佛祖還是在保佑我,吳瑤願意餘生侍奉在佛前。”
“出家人怎麼能見死不救呢,哎,可惜可惜,托人詢問了一年多也沒有太多恢複你身份的有用信息。”仁心師太歎氣道。
“師太願意相信我是被冤害,吳瑤已感激非常,內中詳情吳瑤對師太未有一字隱瞞,待我去了湧泉寺,無論多麼艱難,吳瑤一定不會輕易放棄。但萬一有不過去的檻,這手串是唯一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麻煩師太幫我保存好。”吳瑤捧著跟她一路逃難的固魂珠放在掌心摩挲,仿佛李炎君就在眼前。
“師太,如果有人以後查問起這固魂珠,您就說主人臨死前拜托供於佛前求超脫,如果是她親自見您,麻煩師太轉告她一句話,”一直信你從未懷疑,不要辜負天下美食”,無論吳瑤是否還活著,都言我已死去。”
說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天知道她是多麼希望有重逢的那天,可是一旦成為祭祀人,即使重逢不過是徒增煩惱,世人敬佛法勝於國法,即便斧柯緊握於她,也不能枉顧佛法恩澤世人的真諦,一定不能讓她為難了。
緩了下情緒,吳瑤繼續說道,“師太,不去湧泉寺,我也沒地方可去,觀音庵不能再待了,連累師傅們是一方麵,另一方便仙人寺的唯善住持已知我無籍無名,現在暗示我入湧泉寺成為她保舉的世家小姐的替身,如若我不去,她定然會舉報到安察院,吳瑤也不能回家連累父母和親人,唯有這個選擇最好,唯善師太那天說的對,這是她給我的機會,也許我還能終老湧泉寺,祭祀組也是一個善處,可以為我的孩子、愛人、親人增福增壽。”
吳瑤長拜於地,“師太,我們出發吧!”
仁心良久沒有言語,閉目默念經文,半刻鍾後扶起吳瑤,正色道,“也罷,祭祀是佛法與世間的交互,萬象人心均通過祭祀儀式敬程佛前,最終由佛來化解萬苦萬惡,是個現世頂峰的善處,老尼願為長身護法,護持你。”說完,仁心師太向吳瑤下拜。
吳瑤慌忙跪下。
說罷,仁心讓吳瑤仔細洗個澡,拿出一套幹淨灰色尼衣和黑色布鞋,“換上吧,以後就是出家人了,雖不用落發,心裏始終要以出家人自律。”
“謹遵師傅教誨!”吳瑤換上灰色尼衣以師徒佛禮參拜仁心師太。
外頭天剛蒙蒙亮,仁心帶著吳瑤出發,庵門微掩,吳瑤回頭望著這個躲藏了一年多的庵堂,雖多處年久失修,可是於自己而言溫暖異常,一定要活著,為庵裏做點事才不辜負師傅們對自己的照顧。
師徒二人步行到汽車站,坐大巴去省會南都市。
湧泉寺位於南都市中心,毗鄰政府辦公場所,雖香客如雲、遊人如織,亦是鬧中取靜的好去處,有四洲國最大的佛學免費圖書館,有遠近聞名的素齋,更是五大尼教宗門之一,法會法事繁多,住持蓮山法師素以傳播佛法為重任,尤其看重弟子的佛法造詣,從不參與世俗權力的角力,與其它宗門方丈住持格格不入,因此不大參加總宗門組織的活動,除非總宗門主點名,才勉強應邀一兩次。
隨著汽車的顛簸,再次踏入南都市,依然鬱鬱蔥蔥的人行道樹、依然繁花盛放的景觀花壇、依然小雨淅瀝的氤氳之氣、依然···全部都是自己曾經熟悉、喜歡的。
汽車快到五莊站了,路過昔日的校園,看到那個三十三層高的研究生宿舍樓,吳瑤淚流滿麵,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那樣的時光,那樣的感覺隻能放在腦中慢慢回憶、回味了。
仁心提醒吳瑤下車,出了車站院子,不少人向仁心合十行禮。
吳瑤望著熟悉的車站,淚眼裏似乎看到了父母當年送她來學校報到返程的背影,原來當年的感覺是對的,確實是不孝女,決然離開,卻落得如此淒慘下場,如果他們知道了,該多悲痛,還好他們不知道···
就讓自己默默活在這個世間,成為祭祀人為他們增福添壽,每日叩請佛祖保佑他們身體康健!
看到吳瑤這樣子,仁心也不忍斥責,一路由著她流淚。
約莫走了一個小時,繞過紫英山的東麵,遙遙能夠望見湧泉寺的慈壽塔,市裏雖然車水馬龍,但越往湧泉寺靠近,遍布參天古樹,越發襯托的幽深靜籟,加之一路之隔的政府大院的緣故,門口警衛嚴陣以待,行人大多步履輕快,交通井然有序。
兩人不一會就到了正門。
仁心師太到底五十多歲了,腿有風濕,走了一個多小時額頭上出了不少汗,吳瑤趕緊把布包裏的水杯遞給師傅。
仁心喝了兩口,走到景區檢票口,遞上尼籍證,言明拜訪方丈。
因仙人寺唯善師太已經打點疏通好一切,很快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瘦臉有雀斑的尼姑把她們帶進了方丈單獨居住的院子,吩咐小沙尼給仁心奉茶,臨出門多看了吳瑤兩眼。
自打邁進湧泉寺的大門,吳瑤再也不敢有別的心思,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必須留在湧泉寺,不然遲早會被安察院逮住。
湧泉寺方丈會客廳簡單清爽,竹製的一張案幾,案幾上放著一套褐色茶具,案幾一圈配有八個編著蓮花的蒲團,此刻吳瑤就惴惴不安的坐在最靠門邊的蒲團上,仁心師太閉目持誦。
吳瑤看了下時鍾,下午三點多了,正午十二點就進了會客廳,期間隻進來個小沙尼給仁心師太添了兩回茶,沒有說一句話。
自決定今天來湧泉寺,按照師太的囑咐,三天前開始每天隻早飯、中飯喝一碗稀飯,肚子餓點不打緊,逃難的半年多,三五天吃不上東西都是正常,也沒有現在這麼難受,隻起床喝了兩口水,這會嘴角幹的起皮,喝了三天沒有味道的粥,嘴裏苦滋滋的,這會還不能喝水,總覺得惡心想吐。
師太交代好幾遍,到湧泉寺後任何舉動都得按照寺裏的規矩行事,不得擅自做主,少說話多忍耐,沒有得到允許的事情一概不能做,包括喝水。
眼巴巴的盯著師太麵前的茶壺三個小時,不時聞到幾縷悠悠飄來的茶香,簡直是折磨。
摸到嘴上翹起的皮,剛準備撕下來,院門口走進來兩人。
走在前麵的膚白臉圓四十歲不到,穿著淡黃色尼衣,胸前一串墨色佛珠,右手腕上的佛珠在陽光下有點反光,後麵那位是剛引她們進來的師太。
吳瑤趕緊站了起來,並知會仁心師太有人來了。
仁心師太結束持誦,起身跨過門檻合十參見湧泉寺方丈蓮山法師。
“阿彌陀佛,貧尼是本淳縣觀音庵住持仁心,因本庵上級主管寺廟仙人寺唯善住持要求,帶本庵收留女子吳瑤來拜見方丈。”
說完仁心默不作聲,似乎對誰有些不滿,但想到早上吳瑤在自己房間說的一番話,也隻能收拾心態,幫吳瑤留個好映像。
眾人一陣沉默後,仁心招呼吳瑤,“吳瑤,快來拜見蓮山法師,以後凡事都聽從蓮山法師和湧泉寺的安排,務必要謹記出家人的戒律。”說完,也不等蓮山說話,當即開口辭行,雙眼在陽光下似乎有點閃光。
蓮山一進院門就開始打量仁心和吳瑤。
看到仁心有點不合禮數的舉動,當即心裏有點詫異。
看向身後的師姐蓮霧,似有詢問。
原本以為又是一個貪慕權力旁門左道的住持,難道自己錯怪她了。
看到方丈的眼神,蓮霧趕緊對仁心施禮道,“仁心住持這一路想必也累了,請在本寺歇息一晚回去不遲,況且方丈還有諸多事情要請教住持。”
“仁心定知無不言。”
三人入座後,小沙尼進來添茶,吳瑤始終保持站立門邊的姿勢。
蓮山打量了吳瑤幾分鍾,皮膚不白還算細膩,墨發及腰,額頭略高,神情溫和、身形纖細,勉強符合祭祀人的要求。
吳瑤被看的局促不安,穿著明顯偏小的布鞋,腳骨緊繃的分明,雙腿有點發顫,手也不知放哪裏合適,一直緊貼在尼衣上。
“方丈,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帶她準備一番,晚上住持回來一起驗考也不至匆忙。”蓮霧開口請示方丈,眼睛看著吳瑤,從寺門口到現在,一直在暗中觀察這個女人,心下判斷應該是個老實的,寺裏可不能再進會出幺蛾子的祭祀人了,先前一個個叫嚷著要自殺,雖是世家小姐金貴些,著實讓人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