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血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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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自然傳到了蘭大小姐耳朵裏,隔天到鳳棲樓質問李炎君,“怎麼讓李炎書去代政,世家大族都傳他更效似李順君,你這步棋可下的不好。”
李炎君早已習慣了母親這麼直白的說話方式,也早就習慣了母親關心自己的方式,一邊伺候著的吳瑤心裏卻在滴血,炎君流產才幾天,是最脆弱的時候,蘭大小姐一句慰心的話都沒有,隻有指責。
“母親,何須介意外界傳聞,我是現任李氏家主,誰也改變不了,就算父親在世也不行的,不用擔心。”李炎君這幾句話說的蘭大小姐很高興。
“話雖如此,也不可掉以輕心。”蘭大小姐這會才有心情摸摸李炎君的手,溫言道,“你的身子調理了這多些年,估計是不成,得早做打算,讓母親來為你籌謀可好?”
“母親放心,女兒已有打算,到時候會提前向母親稟告。”李炎君心裏是渴望並沉溺於這刻溫情的。
母親對於李炎君來說,兒時的記憶少的可憐,即便如此,這個給予自己生命的女人,始終能夠用一句溫柔的話、一個關心的眼神、幾滴不痛不癢的眼淚就讓自己做出讓步。
不是不知道南都蘭氏如今的囂張和跋扈,明裏暗裏告狀的人很多,連申子豐也向自己抱怨,可自己總是沒法真正下狠心懲治現任蘭氏家主的荒唐行徑,最多就是敲打一番,不多時又會再來一遍。
這算是自己施政十年來,最大的失敗之處。
蘭大小姐看李炎君把臉蹭進自己的手心,心裏也是難得的悸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上次脫吳瑤衣服的那個黑衣女人一臉恭順的站在旁邊,她是蘭大小姐從蘭氏帶來的,今天穿著淺色衣服,吳瑤見了她就有點畏懼,奉好茶就趕緊下樓到偏廳準備打掃衛生了。
李炎君後來專門找暗六問了當時母親見吳瑤的情形,當然知道劍蘭對吳瑤做的事,麵上自然不會露出分毫,總要派人暗中警告不許攛掇母親針對吳瑤。
原本劍蘭就怕見到李炎君,上位者的氣勢擺著,一般人可沒有蘭大小姐和吳瑤的待遇。李炎君天生冷清凜冽的眸子,看向誰,誰都不好受,仿佛能看穿人心。加之,李炎君專門找人來警告自己,再高調就是作死,劍蘭也是跟著蘭大小姐一路拚殺過來的,這點情商還是有的,有些事總有報複的時候,隻需耐心靜待時機,這算是給吳瑤記上了一筆。
蘭大小姐破天荒留在鳳棲樓跟李炎君一起吃飯,吳瑤打掃好衛生就嚇得趕緊回三秘處了。
膳食處自是天翻地覆的折騰,必不能讓蘭大小姐挑出大毛病。李炎君的飯食依然是魏媽和鍾姨兩個人料理。
李炎君還不能下床,說是一起吃飯,也不過是蘭大小姐先吃飯,然後坐床邊看李炎君吃,魏媽看的出,李炎君吃的很香,中途蘭大小姐還用棉巾給李炎君擦了擦嘴邊的湯漬。
飯後李炎君休息,蘭大小姐下到會客廳不見吳瑤,問魏媽,“吳瑤呢,怎麼不在鳳棲樓伺候炎君。”
魏媽一聽問吳瑤,大氣也不敢喘,“她回三秘處工作了,一會下午就過來。”
蘭大小姐皺眉,“她怎麼還在三秘處?”
魏媽斟酌著說,“她畢竟還有父母,也要拿一份工資,君兒應該是這麼考慮的,吳瑤為人還是很正的,直接給她錢財,她是不會接受的。”
蘭大小姐不屑道,“她這樣還死要麵子,不是太普通了,我都懷疑是她勾引炎君的,狐媚子可不能留在炎君身邊,至於那個譚姳,算她知趣,經常去我那裏報道,不然也不能留,一股子魅惑眉眼,想到我就來氣。”
劍蘭也添油加醋道,“咱們家主哪是吳瑤肖想的,不過是全憑家主心意。”
魏媽猶豫了一下言道,“蘭主,據我觀察,她們並未···”
蘭大小姐點頭表示知道了,像是想到什麼,沒再多糾纏,隻讓大家好好照顧李炎君就離開了清園,她自己有座別院名“順蘭”,並不在李氏大院中,是嫁入李氏的陪嫁之一,構造巧奪天工,陳設精致奢華。
順蘭別院,劍蘭伺候蘭大小姐休息,“大小姐,魏媽說的可信麼?”
“魏媽不敢騙我的。”蘭大小姐懶懶的倚在美人榻上。
劍蘭最知道蘭大小姐的心結,討好道,“看來也不過如此。”
蘭大小姐撇了一眼劍蘭,“你懂什麼,情到濃時自然不屑於這檔子事。罷了,不過一句話的事,我知、你知就好。”
又一臉關切的問劍蘭,“早上聽你說身上不適,去找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劍蘭笑著說,“我不過是借口罷了,害怕見家主的緊。”
蘭大小姐道,“沒事就好,一上午心裏都裝著這件事,下次可不許哄我,有事就告訴我。”蘭大小姐某種程度上,最親密可信隻有這個跟隨自己五十多年的劍蘭。
陷入回憶的蘭大小姐眼中一臉悲苦。
當年家族搖搖欲墜,是自己挺身而出,設計懷上李順君的孩子,腥風血雨的嫁入李氏,拯救蘭氏於危難。可怎奈何蘭氏家主一代不如一代,當年父親僅是能力不夠,如今幼弟簡直是無惡不作,炎君也多次提醒自己規勸,可他壓根聽不進去。
“哎···”蘭大小姐無意識的歎氣。
劍蘭以為自家小姐還在為李炎君煩惱,勸道,“家主如此依賴你,還有什麼可歎氣的。其他事情從長計議。”
蘭大小姐對劍蘭說,“看我如此風光,隻有你一個知心人。多年的姐妹、閨蜜都看不起我,覺得我當年爭李順君手段不光彩,可誰知道我的難處。現在的世家夫人隻是巴結我、討好我,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活成這樣,我又能怪誰。”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大小姐,怎麼哭了,無論如何家主敬你愛你就足夠了,何須介意其他人。”劍蘭勸道。
“是啊,我應該知足,李順君雖然不搭理我,可現在我的炎君還是依賴我的。雖然幼時,我很難見到她,見到她,李順君也不允許我太親密,我一直擔心炎君她跟我不親,也一直覺得她不喜我,可今天看她把臉蹭進我的手心,你不知道我心裏多開心,我的女兒還是需要我的。”說著蘭大小姐撲在劍蘭懷裏嗚嗚大哭。
這天晚上,吳瑤照例給李炎君洗漱擦拭過身體,準備去客房跟魏媽和鍾姨說聲就睡了。聽到有人敲門,趕緊三兩步下樓開門,看李炎書特別疲累的站在門口,吳瑤趕緊把人扶著做到沙發上,去給他泡茶喝。李炎書喝了一杯茶水才稍微恢複點,就問吳瑤,“家主睡了麼?”
“應該還不曾,我去看下,您稍等。”
一會吳瑤請李炎書去臥房,吳瑤又泡了幾朵極品菊花端上去給李炎書喝,太晚不宜多飲茶水。
李炎書聽到穿著整齊的李炎君坐在床邊上的一聲,“三哥,受累啦。”差點就熱淚盈眶。
李炎書狀態不太好,代政半個多月,簡直是心力交瘁,數百次想,四洲國第一掌權者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勝任的,能夠被選為李氏家主可真不能小瞧,以往多是尊敬她的家主身份,盡心盡力做好作為李氏弟子應盡的責任,經過這次自己是完全臣服了。
對於自己的才華和能力還是很自負的,可這些是遠遠不夠的,麵對一團漿糊的事情必須要準確找到症結談何容易,麵對各方膠著的拉鋸必須要適時打開局麵談何容易,更不談泱泱大國隨時發生的大事災事、隨時爆發的邊境爭端···如果一點處理不當,連環效應的後果輕則經濟動蕩,重則說損壞國祚都不為過。李炎書也是飽讀史書,也知道曆來朝代更迭都是從諸多小事處理不當開始,越積越嚴重,最終到不可收拾地步。
“三哥,可是有事?”李炎君見李炎書憔悴了好多,心裏也不好受。
李炎書回神說道,“確有幾件事情拿不定主意,你看看該怎麼處理。”
待李炎書一五一十把事情說明白,半個小時後過去了,吳瑤上樓了看了三回了,也不能催李炎書離開,索性煮起了菊花腦葉鴿蛋湯,一會給兩人盛點吃,最是清火安神宜身。
又過了一刻鍾,湯都快涼了,吳瑤端上托盤給兩人送去。
李炎書聞著清香的蛋湯確實有點餓了,待兩人喝完,吳瑤收拾去廚房。李炎書劈頭一句,“她很好,你多珍惜。”
李炎君裝作糊塗,“哪裏好了。”
“把對你和我的關心都放在心裏,就這一碗湯,我就能品出她對你的心意,也能看出她心底純良且心思透徹,我雖聽到傳言說你有了新歡,並不十分上心,有誰能比得過譚姳的盛顏和玲瓏,如今見過吳瑤幾麵,是個有章法的,我為你高興。”李炎書與李炎君在李氏家族管理上接觸頗多,並不拘謹,又說,“她這是變相逐客啦,且不管,就著一次,好好跟炎妹談談心,你的確太不容易了,如果以後你還需要用得著我,一定粉身碎骨。”
李炎君見李炎書說的鄭重,也正色道,“三哥,李氏相士曾說你的才能不在父親之下,也許你曾經不甘未能成為家主,此刻你心裏一定好受多了吧,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父親還當盛年就要把家主之位傳給我,哪知他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強撐著為我掃清障礙罷了,李氏家族內部之事我都拜托三哥幫我管,有些秘密你接觸到,往後我把暗門一脈也交給你統領,越往後你就越會發現曆代李氏家主多麼可憐。”李炎君臉上淡淡的笑容,看得李炎書心裏難過,“我的下場絕不會比他們好多少,這些早在十八歲練成李氏第一代家主自創的《蔚靈劍訣》時就知道了,為什麼你和五弟還要練成,就是防止我出意外李氏後繼無人的局麵,四百年前,為天下蒼生爭取到安寧的蔚靈劍訣不能斷了傳承。
六道不穩,波折始終輪回,李氏自是一馬當先,我更不能有絲毫退縮,這也是必須在繼承家主之位前練成的原因。你們時間要求雖然放寬,但是受的苦不會比我少。”
李炎書聽李炎君提起蔚靈劍訣,整個人都顫抖,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李炎君在十八歲就練成了,自己和李炎畫可都是快三十歲才練成的,期間日夜的修煉參悟,不知脫了多少層皮,撐不下去的時候自殺都想過,李順君還特地找兩人談過話,言辭中都是鼓勵和肯定。
李炎書也知道李炎君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說這些,“炎妹,往後我幫你分擔一些,讓五弟也幫你分擔點。”
李炎君滿臉欣慰的說,“幫我分擔是肯定的。還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三哥,萬一哪天我出事了,一定幫我保吳瑤安穩一輩子,也可能我會棄絕她,你也幫我保她安穩一輩子。”
李炎書不解,“棄絕?”
“三哥應知我身邊從來都是雲波詭譎,不定我就著了誰的陷阱,把吳瑤逼入絕境,你也說她心思純良,我是不怕這些陰謀算計,可吳瑤她擋不住的,越來越多的人會探知吳瑤是我的軟肋。這件事我隻能拜托三哥,其他人我不敢信。”李炎君握著李炎書的手說道。
李炎書鄭重承諾說,“炎妹,放心,我一定盡全力維護吳瑤,萬一真有那天,保她遠離塵世總是能夠的。”
可是世上事,從來都是毫無征兆的,吳瑤失蹤後的李炎書才真正體會到失諾於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