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絲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艾倫應該也是累了，就著抱我的姿勢，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看著他們兩個眼睛底下濃重的黑眼圈，忽然很感動。
    招來兩個服務生把倆大寶貝扛走，我揉揉脖子上被丹妮絲啃了一口的地方，麻痹感稍稍褪去後，就慢慢向吧台走去。
    “老規矩。”我一躍跳坐在高腰椅上，對調酒師小魘打個響指。
    她迅速調兌出一杯蜂蜜綠茶，揚揚眉問我：“要不要加冰？”
    我笑著晃晃兩根手指。
    小魘往茶裏丟了兩個冰塊，手一推，鬱金香杯形的酒杯平滑的移到我麵前。
    “謝啦。”我笑的開心。
    吧台旁的客人不多，我眯著眼睛小口小口的啜飲著冰涼清爽的茶飲料。小魘用手撐著下巴，胳膊肘抵在吧台桌麵上看我。
    她化著濃濃的煙熏妝，眼影黑色嘴唇黑色指甲黑色，耳環黑色項鏈黑色衣服黑色，整個人透露著和她妝容一致的詭異而頹廢的氣息。我被她盯的渾身發毛，訕訕的笑：“那個……小魘，你有事嗎？”
    她伸手抓幾下半長的頭發，留長的黑色指甲無意識的在桌上輕輕扣擊。她慢吞吞的說：“小全兒，我覺得你好象有些……跟原來不一樣了。”
    “……呃？”我把杯子放下，有些錯愕，“哪裏不一樣了？”
    “嘖，”她皺眉，“說不上來。”
    我嘻嘻一笑：“說不上來就是沒變嘛。”
    “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小魘突然暴怒，猛的拍了下桌子，嚇了我一跳。
    “是是是！”我趕緊擺手，“不一樣不一樣。”
    恰巧這時有客人來點酒。小魘最後狠狠的怒瞪我一眼，走了。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苦笑著搖搖頭。這女人真彪悍。他大爺的，我招誰惹誰了？
    “蜂蜜綠茶，不加冰。謝謝。”有人清朗如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一愣，側頭看到卓凡迷死萬千女人的妖孽臉。
    “呦，卓大少爺怎麼也改喝蜂蜜綠茶了？”我皮笑肉不笑。每次看到他都覺得憋屈，跟他這小資產階級貴族風範的人坐一塊隻能更加徒顯我的農民本色。
    卓凡優雅的在高腰椅上坐下，離我就幾十厘米的寬度。他腿長，坐的時候動作也很單純的就是坐，不像我還要把臀部抬高，腿蹺起才能坐上來。
    接過小魘推來的玻璃杯，卓凡執起纖細的杯柄，側著身子透過淡綠色的茶液看我：“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麼？”
    “哦？”我嘴角抽搐的看他不要錢似的四處放電的丹鳳眼，“敢問卓大少爺說的是哪句話？”
    卓凡低低的笑，抿了一口茶：“愛上一個人，就會把他的習慣，變成自己的習慣。”
    我手一抖，手裏的杯子清脆的墜落在桌子上，茶液流的到處都是。
    條件反射的從椅子上跳開，我手忙腳亂的幫小魘擦桌子，臉紅的像番茄還要不斷陪笑道歉。卓凡在一旁淡淡的笑的恁開心。
    我氣不過，把抹布一扔，轉身就走。卓凡長臂一伸拉住我。
    “幹什麼？”我回頭怒瞪他，“你丫放開我！”
    卓凡好脾氣的鬆手。
    我趾高氣昂：“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微笑：“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我說：“那你說的人是誰？”
    他仍舊神秘的笑。
    我忽然玩心大起，湊到他耳邊嬉笑：“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卓凡沒說話，紫色的長發發出清淡的暗香。
    他驀地側頭，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我石化。
    他把我的額發撥到耳後，又親一下。
    我徹底石化。
    “嘖，”小魘說，“小全兒，你豔福不淺啊。”
    我猛然後退，捂著臉上被親到的地方，結巴：“你你你你你，你混蛋！”
    卓凡粲然的笑著，眼神寧靜，若無其事。
    小魘在對麵支著下巴，一臉看戲的玩味表情。周圍很多人都擺出了看戲的姿態。
    我火大的一陣胸悶氣短。丟什麼不能丟麵子！
    堅定信心，昂首抬頭，大步的朝卓凡走過去。
    他隻手撐著頭，慵懶愜意的斜倚在吧台上。整個人像靜寂的古塔，荒寒的黃昏，驀然帶出些蕭索的味道來。
    我站著，比起坐著的他，也不過高出一點點。
    抬起他削尖的下巴，我重重的吻了上去。
    他溫潤的口腔裏是我最熟悉的，蜂蜜綠茶甜澀微苦的氣息。
    吻的力道漸漸放輕。我閉上眼，忽然想到蕭蕭的落葉，漏雨的蒼苔。
    心在不知名的地方，狂野的砰砰亂跳。
    四周恍如虛無，寂寥無聲。
    卓凡摟住我的腰，慢慢回應我。
    綿長的吻像手繪的畫，像淡湖水綠的絲上，掠過的氤氳的水汽，像朦朧中有輕靄低籠的柳枝，有漠漠輕寒的草色，有戚戚漂零在水上的花瓣，還有瑩瑩冰雪間暫駐的月光，全都靜靜的、靜靜的，被細雨浥濕了似的洇開來，洇開來——相互的滲化著，變幻著，好象行雲流水一般，流也流不盡似的……
    細細的憂鬱，細細的喜悅。細細的懷念。
    好象這樣的曾經，這樣夜花般溫柔的吻，在許久許久的從前，在我記不得的地方，綻放過。
    一吻終了，驀然爆發出雷鳴樣的掌聲。夾雜著歡呼口哨插科打諢。
    我看著卓凡，他也微笑著看著我。
    我的胳膊環著他的脖頸，他的手扶在我的腰上。
    全兒爺臉上火燎火燎的燒了起來。
    我燙到一樣縮回手就想撒丫子逃跑。
    無奈卓凡摟著我腰的手堅定的不肯放開桎梏。他的長腿不動聲色的攔在我身後，額頭抵著我的，淺淺的笑著說：“你——要負責喔。”低低的聲音在兩個人之間狹小微妙的空間裏，在微塵輕揚的空氣裏，在隻有我能聽到的地方，穿行、回蕩……
    周圍的人還在起哄叫好。
    我的臉更紅了，隻能小小聲的說：“你放手。”
    “你還沒有答應我。”他很認真的說。
    “我答應你答應你！”我一經的點頭應允。臉上的溫度足以烤出一隻鴨子。
    卓凡曖昧低啞的笑笑，在我臉上啄了一下，鬆開了手。
    我撒丫子跑的飛快。
    閣樓上，我的小窩裏，還是以前的老樣子。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床單裹住腦袋從左到右從右到左的打滾。
    丟人丟人丟人丟人丟人！蠢蠢蠢蠢蠢！
    我腦子秀逗了竟然想到主動去和卓凡接吻？在大庭廣眾之下？
    我決定悶死自己，或者以後出門都帶麵具。
    忽然傳來開門聲。有人走進來。
    “滾出去！”我看也不看的窩在床單裏喊。
    “你剛剛還說要對人家負責的。”一個三分受傷七份戲謔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