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我手上的煙味，是嗎？”林子輝收回了手，以前小風都常說他一身煙味很嗆人的。
    “不是啊，”周煥生搖了搖頭，“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啊？”
    “嗯，”林子輝支著下巴想了想，“記不清了，大概有幾年了吧！”
    “幾年前啊？那時你還是個孩子吧？為什麼要抽煙呢？”
    林子輝愣了愣，眼神有點變化。
    周煥生凝望著那雙眼睛，仿佛看見那條小魚警惕地縮在珊瑚裏麵。
    “也許，”林子輝撇了撇嘴角，“也許是因為孤獨吧。”
    “因為孤獨才抽煙嗎？”周煥生望著小魚放鬆警惕的眼睛忽然笑了，他伸手搭著林子輝的肩膀，“那從今天開始戒煙吧！”
    林子輝回望著他，也笑了。
    我逮到那條小魚了！周煥生開心地想。他在心裏騰出一片清淨的水域，將色彩斑斕的小魚放了進去。
    而它也就在他心裏安了家，有時悠閑地遊來遊去，有時一動不動地沉在水底，偶爾也會躍出水麵。
    林子輝沒有吃早餐的習慣，自從周煥生知道以後，他每天早晨一定會帶上一份豐盛的早飯並且早到學校十分鍾，然後親自交到林子輝手上。陳健他們幾個看在眼裏，嘴上雖然不說，心裏卻是奇怪的。他們和老大相處的時間不短了，從沒見他對哪個人這麼關心過。
    今天也不例外，周煥生提著早餐盒連書包也沒放下就徑直來到B班門口。林子輝卻不在座位上。正自奇怪，陳健已經迎了出來。
    “老大！來看我啊？”他笑嘻嘻地說。
    “看你個頭！林子輝呢？”
    陳健聳了聳肩，“不知道，還沒來。”
    “還沒來？”周煥生皺了皺眉，原本歡快的遊來遊去的小魚也默默地沉到水底，“平時這時候都已經來了呀！睡過頭了麼？”他掏出手機打給林子輝，關機了。眉頭擰得更緊，“會不會是生病了？”
    “不會的！昨天還好好的，哪兒那麼容易生病啊！八成兒是起晚了。你把早飯給我，一會兒他來了我交給他。”陳健說。
    “那好吧，”周煥生不情不願地把飯盒遞給了陳健，“等他來了叫他給我發條短信啊！”
    “知道啦！”陳健望著周煥生轉身走進隔壁教室的身影，一向嬉皮笑臉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已經上課了，周煥生兩分鍾看一次手機，沒有短信。沉下去的小魚變得急躁起來，不停地遊上遊下。也許是在心裏待得久了，這條代表林子輝的小魚漸漸變成了自己，喜怒哀樂它都知道。是不是他手機沒電了呢？周煥生想著，於是給陳健發了條短信詢問，答案是沒有。人不來學校，手機不開機，什麼消息也沒有！好歹打個電話來嘛！小魚生氣了，猛一翻身遊到水底一個黑暗的小角落裏，再不出來了。
    別生他的氣了，也許他真的是有什麼事呢？周煥生一邊在心裏說著安慰的話，一邊鬱悶地趴到了課桌上。
    下課鈴一響，他立刻就跑到B班門口，還是沒有來。整整一上午，每節課下課他都跑去隔壁，可是林子輝始終沒有來。
    “你們待在學校，林子輝一來立刻告訴我，我去他家看看！”中午放學，周煥生撂下這句話就急火火地開車走了。
    陳健、何文亮和張成沉默地站在學校門口。
    “我覺得老大真的有問題。”陳健打破了沉默。
    “什麼？”張成問道。
    “你知道的！學校裏都傳瘋了！”陳健壓低了聲音，“說老大喜歡林子輝。”
    “你不能也這麼說！”張成叫道。
    “可是你不覺得他真的不大正常嗎？”陳健也吼道。
    “你是他的朋友，怎麼能說這種話！”張成一臉氣憤。
    “你們別吼！”何文亮拉了兩人一把，“就算是真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呀！我哥哥就是Gay。”
    “真的啊？你說何文斌？”陳健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對呀！你別這麼大聲啦！”何文亮低聲說，“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老大就是，所以還得試試。”
    “怎麼試？”張成一臉不信任地問道。
    “我回去問我哥。”
    “是不是有點無聊啊！”張成說，“好像我們很八卦的樣子。”
    “才不是！”陳健反駁道，“我們這也是在幫老大，人人都傳他喜歡林子輝，偏偏他自己意識不到。我們要幫他搞清楚他的心意，他才能決定到底要怎麼辦啊！不能老這樣胡裏胡塗的吧？”
    “如果，老大真的是，怎麼辦？”張成問道。
    “是就是吧！也沒什麼關係。我主要擔心的是，不知道林子輝怎麼想。”何文亮一句話帶來的又是沉默。
    “反正老大的好意他從來沒拒絕過，”又是陳健打破沉默，“如果他喜歡老大自然最好，可如果他不喜歡，這也是勉強不來的，我們就不要擔心這個了吧！”
    何文亮和張成點了點頭。
    周煥生開著車，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林子輝隻是缺了一上午課而已，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張成也有過生病不來上課的情況，自己當時也就是打個電話問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擔心過。腦子裏忍不住在胡思亂想，他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路上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他想叫自己冷靜下來別想太多，可是大腦偏偏不聽話，反而閃過一些可怕的畫麵。
    終於到了林子輝的家，周煥生衝下車去狂按門鈴，沒人開門。難道是暈倒了？他混亂的大腦忽然清亮了一下，對了！有一次跟林子輝一起過來的時候見他把鑰匙放在花盆下的！周煥生忙找到那個花盆，搬開了，鑰匙果然在下麵！謝天謝地！趕緊開門進去了，可是裏裏外外找了一遍也不見林子輝的影子。
    “你在哪兒啊！”周煥生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無力地想哭，小魚從黑暗裏露出個頭向外張望，茫然無措的樣子，“不要和我玩消失好不好……”到底會去哪裏呢……忽然渾身一振，會不會是去找小風了？！他猛地想起了那個瘦弱的男孩，林子輝對他的感情很深的……對，到X中去看看！
    周煥生打起精神出門開車走了。
    到了X中，他也不知道改去哪裏找，下意識地走到了上次來過的小巷。
    巷子很深，七拐八拐的，他本是漫無目的地走過來的，可是越走得深就越覺得不安，心驚肉跳的。最後他忍不住奔跑起來。轉過一個拐角，他忽然收住了腳步，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坐在地上，背靠著牆，竟然滿臉鮮血。白襯衫扯破了也是血跡斑斑。他雙眼微向上望，落寞又冷淡的眼神，不是林子輝又是誰？！他吃力地舉起右手，上麵也滿是鮮血，指間卻夾了一根紅殷殷的煙。終於將煙送到唇間，那手便失力地垂了下去。
    “嗚——”周煥生捂住了嘴，眼淚直流下來。
    林子輝緩緩轉過頭望著他，嘴角一提竟勾出一抹笑，“有火麼？”他問道。然後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