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藤花第二章
    東京
    雖然東京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但對於源似乎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老式建築風格的屋子最大好處，是庭院。而這個庭院裏，滿是紫藤。
    所以這建築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藤花舊館。
    “交通便利，環境舒適，地方又寬敞……雖然寬敞得有點過分，但總算還不錯。”在房子裏轉悠了一圈，源便開開心心地和房主簽定了租房合同。
    看著他跑進跑出忙碌的身影，佐為輕歎了一口氣。
    源要他在庭院裏安靜坐著，不許他插手幫忙，理由還是同樣的一個：你的身體不能太過勞累，否則會壞掉，然後我的心血就白費了！
    這是源表示關心的方式，而違逆源，結果總是很可怕的。
    即使不啃一聲，源漂亮的黑眼睛還是可以讓人睡不著覺。
    “佐為，臥室你要樓上的還是樓下的？”二樓探出一顆腦袋來。
    “樓上吧。”當初光的臥室就是在樓上吧，還記得他坐在窗邊得意非凡的表情，一點都不擔心摔下去……
    “我的臥室也在樓上耶！我們可以做鄰居了！”
    這句話實在有點說不通，佐為好笑地想。以前都是兩人一個房間，現在不過是隔道牆壁就說成了鄰居，難道在源想法裏鄰居就是這樣的嗎？
    “佐為！你也過來看看嘛！怎麼全是我一個人在幹活啊？”不滿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笑著拍拍身上沾染的塵土，站起身向樓上走去。
    畢竟，還是別扭的孩子呢！
    ※
    “你要我去考棋士？！”不知道是驚訝多於害怕還是害怕多於驚訝，佐為瞪大了眼睛，片刻不敢離開他的麵孔。
    源閑閑地在偌大的屋子裏坐下來。“除了下棋我不知道你還能幹什麼，做其他工作隻會給我添麻煩，倒不如索性下棋去了！”手中鋼筆輕旋，“還是，你不敢？”
    “可是光，他……”
    “進藤光這兩個月在忙天元的循環賽，絕對不會分心去注意什麼職業考試的。”
    “源你知道的——”
    “我以為這個提議會讓你很高興，佐為……”頓時垮下的臉，整個人都趴到了地板上。“我一個人賺錢真的很累啊！你看我都為你想好了一切了，連考試報名表都已經——”
    雖然知道源的傷心表情隻是誇張的表演，但看在眼裏佐為還是十分不忍：“源，我……”頓了頓，“我會去考的。隻是我已經兩年沒真正下棋了……”
    源頓時一躍而起，摟住了他的脖子，“我就知道你憋不住棋癮的！”一邊得意地從一堆箱子裏翻出一隻，“喏，給你的！”
    ※
    手指終於可以觸摸到棋子了……
    溫潤如玉，微帶著一絲涼意，傳遞來的卻是沸騰的熱血，仿佛遠古戰場的廝殺聲回蕩在耳邊的振奮——
    但，一隻手奪下了那枚棋子。
    “源？”微帶不解，更多的是委屈，不滿地看著那雙光彩閃閃的眼睛，佐為皺起了眉頭。
    “你下棋，我同意。但有條件。”
    果然！源不是個不求回報的人，做什麼都有自己的條件。
    “第一，不可以累著自己的身體生病來麻煩我；第二，你要當我的模特。”
    不假思索。“好！”這個時候，無論要求是什麼都可以答應。
    源笑笑。“你可別反悔，佐為。”打開棋盒，把白子推給他，“既然是網絡上的棋神，讓我三子總是應該的吧？”說著在棋盤上落下三子。
    佐為怔住了：“源，你會下棋？”
    狡黠地笑了，“你以為我不會？”
    “你說過你不喜歡的。”
    “不喜歡不表示我不會。”
    ※
    “源，你下得太好了……”怔怔地看著棋盤，絕美的麵孔上流露出極度的驚訝。
    即使是光甚至塔矢，在有讓子的情況下也不一定能下得贏自己，但源居然硬生生地逼得隻有一目之差！
    源則是揉著發麻的腳呼天搶地，完全不顧另一位是如何反應。
    “太好了，源！以後我們可以天天下棋——”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急急地掩住口，小心地窺探著少年的神色。
    “天天下？那我的腳豈不是會廢掉！”用力地揉了兩下，這才勉強站起身來，“算了，是我計算失誤，居然會頭腦發熱地給你買棋盤——這樣，我再裝一台電腦，你以後自己上網下圍棋就是了！”
    “源……”
    “不過，記得成了職業棋士後把薪金交給我。”
    “好！”
    他應該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吧？但是，這樣的棋癡一定不會管帳的！
    ※
    敲門聲。
    “佐為，去開門啦！我走不開！”
    從棋盤上抬起頭，看見少年奮戰在電腦前的背影，佐為忍不住微笑起來：當初光也很喜歡這些電腦遊戲呢！畢竟同是十六歲的孩子，喜歡的東西應該也差不多吧？
    慢慢走到門口，打開，卻突然怔住了。
    門外的男子同樣也怔住了。
    “佐為，是誰啊？怎麼磨蹭了這麼久？”
    源的聲音遠遠傳來，打破了兩個人無言的對視。男子微微一笑，揚聲道：“源澤一郎，是我！還不趕快出來！”
    “繪！”一聲驚呼，隨即便是一連串的腳步，少年的身影投入男子懷中，但隨即便被他推開——
    男子疼得彎下了腰，一張俊美非凡的麵孔頓時變形，呲牙咧嘴地道：“該死的源，居然舍得花這麼大力氣……”
    佐為驚呆了似的看著源得意的表情，終於囁聲道，“源……”
    “不必擔心這隻痞子狐狸，死不了！”拉過佐為的手，把他帶到身後，源高高地昂起頭，“這是你把所有設計任務都丟給我的代價——我以為還太便宜了你，東季繪！”
    俊美男子，東季繪直起腰來，臉上露出值得玩味的笑容：“怎麼？真的生氣了？”一邊輕輕搖頭，一邊俯身拎起門邊的一隻箱子，“我可是好心來看你，不會連門都不讓我進吧？”
    雖然不知道少年在鬧什麼別扭，佐為還是用力緊了緊他的手。源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子微側，讓開了道讓東季繪進來。
    客廳沒有還怎麼打掃，但原來的房東細心地把沙發和其他家具都蓋上了布，總體說來還是相當整潔的。東季繪嘻嘻一笑，徑自坐在了最寬適的沙發上，“源，兩年不見，在中國玩得可開心？”
    “玩？”源哼了一聲，接過佐為遞來的水一飲而盡，“你把什麼都丟給我，我會有時間玩？”
    “是麼？”涼颼颼的丟過來一句，“那麼你每次傳真過來的設計稿又怎麼解釋？”
    源身子頓時一僵。
    東季繪微笑著，“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地給我完成你份內的工作，我可以保證你的玩樂時間，否則……”他技巧性地停住了，轉向了佐為，“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藤原佐為？怎麼也不介紹一下？”
    佐為連忙站起身來，源卻拉住了他：“別理那痞子狐狸，佐為。好啦，這是東季繪，我的衣食父母；這是藤原佐為，我的朋友和同屋。”源突然笑了起來，一臉的狡黠，“他下棋可是很厲害的，繪，你會輸得很慘的。”
    東季繪隻是笑笑搖頭：“我會輸？除非他是兩年前消失在網上的SAI……‘他突然愣住了，“源——”
    用力地點點頭，源笑得幾乎合不攏口。佐為有點頭痛地看著設計得逞的少年，一邊無奈地向東季繪頷首確認他的話——源既然會大大方方地告訴他，就說明源真的信任他；而且，雖然沒什麼交談，但這個男子給人的感覺就是可以信任的。
    東季繪淡淡笑了一下，“原來源要另一台電腦是派這個用處的，那麼這台機器也就物有所值了。”緩緩打開箱子，露出精巧的筆記本型電腦。“源，這個算是你上一季春裝的額外獎金吧……雖然少了一點，但看在我幫你找了這麼一套房子的份上，別再討價還價了。”
    少年臉上流露出難得的感動，“繪——”
    東季繪微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黑發，“好了，收起那一副感恩涕淋的表情，我可不習慣。”他轉向佐為，“源就麻煩你了。今天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下一次一定專程登門討教。”
    “繪——”
    ※
    “東季繪是個怎樣的人呢？”
    “繪狐狸是服裝設計業的龍頭，銀門集團的總裁，從小我就跟著他東奔西跑了。”把最後一塊蛋糕塞進嘴裏，源滿意地舔著手指上的奶油，“不過他在設計的本身上麵沒有什麼天分，倒是最擅長經營公司，所以那痞子狐狸就把‘原野居’的任務一股腦地丟給我了。”
    “他對你很好呢，源。”
    “當然很好啊，因為我是他的搖錢樹嘛！”自負地揚起了頭，“我可是鼎鼎大名的‘風之影’呢，服裝設計界的鬼才……”
    又啟動了他自吹自擂的機關了！佐為無奈地搖頭微笑。但，源是真的很好、很好的孩子，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用著心計占著便宜，但確確實實地，他是用屬於他自己的方式來讓自己快樂。
    “對啦佐為，我們說這些幹什麼啊？來，我來教你上網！”跳起身來，拉著他的手直奔“工作室”——樓上最大的休息室兼客廳。
    “源，我可以用SAI這個名字嗎？”
    “你也可以用你的姓藤原，不過SAI這個名字可以招來更多的高手。”啃著蘋果，歪著頭，源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可以陪你玩一兩盤，招來人們的注意，然後我去畫自己的稿子。”
    “源……謝謝你。”
    “我不喜歡圍棋，但我會下——我知道和庸手下棋是什麼滋味，所以你不用感激。”毫不客氣地坐在電腦桌邊最大最軟的墊子上，“我在網上都用‘影’這個名字。但不管什麼人叫光，都不能打敗我。”他歪過頭，“不知道和那一個光相比，我的棋力如何。”
    佐為微笑了。其實，源還是介意光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