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雨腥風  第八章 離歌(4)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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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龍吞日”終於重見天日。
    而孫行者,卻在剖腹後搶救無效。實際上,她在看到巨龍在她上空在她眼中騰飛環繞的那一刻,就已經完全放心了。
    可笑!明明是鋼筋鐵骨銅頭鐵臂力大無窮的美猴王,孫行者,孫大聖,竟會因為體能衰竭而長逝?
    “孫行者同誌她,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為她整理檔案的秘書員小心地問。
    “無黨派人士。”憶水寒悲痛、平靜又輕蔑道,“她會屈身加入任何黨派麼?”
    那個喜慶的日子,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在眾人的歡呼雀躍掌聲擁護中走進他那間嶄新的辦公室去的。此後確實有那麼一兩天時間,他恍恍惚惚六神無主不知所以不知所終。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大概過了不久,他就迅速恢複了常態。他還是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有他自己的神聖的使命要完成。
    有很多人來給他送禮,他收下了一件,是小玉送給他的一隻猴子的毛絨玩具。他一直把它放在床頭櫃上,每晚睡前都看看,柔情似水,激情如火,看得出,他非常愛它。
    不管怎說,畢竟是新官上任,他思緒縱橫,寂寞難耐。而與他促膝長談的竟是M醫生。
    “我知道你跟她才是真正地誌同道合,但是我跟她早年的經曆還是非常有緣的。”
    從陝甘寧邊區走出來闖天下,他在大家看來是陰錯陽差鬼使神差地放棄了正統的醫學而偏偏學上了亂七八糟的西醫,沒有人知道他是受了“新文化運動”的影響。
    他極其崇尚西方科學文化,因而他就把西醫當作了自己的專業,甚至還為自己取了個英文名叫Major,也是“專業”的意思,音譯成漢字就是“麥哲爾”或者是“梅茲爾”都行,通常也就稱他為M醫生了。
    在他從業初期,她是他為數不多的來訪者之一,然而不管怎說,她都是給他事業生涯帶來轉機的天使。
    從前幾乎沒有什麼患者敢到他這來,倒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怕像他這麼動刀動吊瓶的,弄不好再……
    再說人家醫生麼,本來就應該是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哪像這家夥動不動就拿把刀子要麼就是剪刀,看著真懸!還是咱本土療法穩當。
    可是她,卻專門到他這來,專門衝著他來。
    她可能真的對中醫有那麼一種……敏感,或者說,反感吧,倒也不是因為別的。
    “小姐,把你的手給我看看好麼?”曾有位老中醫先生這麼問她,隻是按照慣例給她看脈而已。
    她將信將疑地,猶豫著伸過手去,馬上又抽了回來:“哦,不必了,我有問題我再來找您好了。”
    她還是蠻慶幸的,慶幸那是位老先生而不是個年輕人。
    於是她到他這來了,因為他是這個地方絕無僅有的精通西醫的醫生。他跟她大概有著天然的密切聯係吧?同樣是學貫中西,才華橫溢,見多識廣,他與她有著廣泛的共同語言和共同誌趣,可算是很誌同道合吧。
    可以說,她是最早的真正相信他的人。相信西醫,相信科學——民主和科學。
    然而,她來時的樣子,簡直就像個流離失所的難民。她周身的衣服已有多處被劃破,溢出殷紅的滿腔熱血,臉色白得幾乎透明,眼睛幹澀得近乎滄桑。她看上去已然筋疲力盡,剛一進門來就不由得靠在牆上掩飾著自己那搖搖欲墜的狀態,眼裏殘留的警覺感還沒有完全褪去。她懷裏躺著一個柔軟嬌嫩的小男孩,已然失去了知覺,不知是沉睡了過去還是已陷入昏迷,顯得弱不禁風,奄奄一息。
    然而,即使是這樣,他們的衣衫卻仍然整潔幹淨,麵部一塵不染,甚至頭發一絲不亂。
    “拜托了,我弟弟他……”M醫生正驚訝之際,女士終於開口。
    “不用說了,我明白,我這就安排他住院治療。其實你也需要住院,女士。”
    他叫她“女士”——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個很常用的稱呼。
    然而她卻非常感動,因為他沒有叫她“小姐”或者“姑娘”什麼的,太俗,要麼太土——我說你都這樣了還管這個?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接受了他的建議。
    自從孫行者之後竟陸續有人來此就診,他的事業從此竟神話般地開始蒸蒸日上起來。
    至於“孫行者”這個名字麼,倒是在此後才逐漸廣為人知的。
    或許M醫生看人很準,早就認定孫行者必將出人頭地飛黃騰達叱吒風雲,因而及早地就對她產生了異樣的好感。又或許,他根本就從未曾預料到如此落魄的她今後究竟會如何,依舊如故地以為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在為生計而奔波忙碌。而他如此對她,隻因為他是醫生。
    在他的精心救治下,她與她弟弟迅速好轉起來。
    特別是孫行者,以驚人的速度恢複了“健康”,已經能夠隨意走動了。她來到小男孩的床邊,撫摸他,安慰他。小男孩時而蘇醒過來,仍然虛弱得沒有力氣說話,隻是微微地、可愛地衝她笑笑。M醫生站在一旁心情複雜地看著他們。
    其實,他在偶然間發現,她和她“弟弟”的基因和血型完全不同。
    他本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她說這個,然而她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就像她早就知道一樣。
    事實上,她也幾乎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會,無所不能的吧?
    M醫生給孫小聖打吊瓶的時候,孫行者有意背過身去,不去看。她也會怕不成?
    “給我自己打針也不感覺怎樣,可是一看見針頭紮進別人身體裏去就好像有點敏感。不過要是一個我不信任的醫生給我弟弟看病的話我是說什麼也會盯著看的。”
    “你還用盯著看麼?你根本就不會把你弟弟交給一個你不信任的醫生,對吧?”
    一日,有位女士來“看望”孫行者他們,還留給她一封信。M醫生以為是慰問信,才稍微放下了心。然而,就在那天下午,孫行者竟執意要出院。
    “怎了?這就要走麼?”
    “是啊,我不想總住在醫院裏。”她說話的語氣平靜得讓他有幾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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