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雨腥風 第八章 離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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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距離政府最近賓館內。
“沒有什麼好招待各位的,今晚就請將就一下吧。”服務員拿出一些圍棋象棋之類的娛樂用品供他們消遣。
孫行者輕輕捧起一把圍棋棋子,有點自嘲似地笑道:“我都幾年沒碰過這些可愛的小東西了,自從踏進茫茫商海之後……圍棋呀圍棋,無論黑子還是白子,都是純淨無瑕的,又是圓滑完美的,它再也容不下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顏色……我真怕我這些年南征北戰浸滿了鮮血的手會玷汙了它們……”
光滑圓潤的棋子從她指間滑落回碗裏。她神情陶醉,享受,就像在接受著神聖的洗禮。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兩個身影正在向她逼近。
“孫女士,看來您對圍棋的理解可謂超凡脫俗啊,不知可否與在下較量一番順便切磋探討一下呢?”問話者是她曾經的同學,因而對她的弱點了解得一清二楚,才這般肆無忌憚地高聲向她挑釁。
孫行者上學時與同學們下棋就從來沒有贏過,然而,她卻是尊重圍棋也尊重藝術的。可是這年頭尊重算個啥呀?
背後的聲音讓她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竟有點不寒而栗。
“不過玩玩而已,打發時間嘛,孫女士不會連這個麵子都不給吧?”
說得好聽,玩玩而已,可是這兒有如此多的候選人在有意無意地看著,這不是政治性的挑釁又能是什麼?
孫行者的臉開始發熱,額頭上沁出汗滴。
她心裏想的卻是:“又是‘兩位先生’,真是什麼樣的‘兩位先生’都有!”她苦笑,既而倒是真有那麼一點發自內心地笑了。
居然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孫行者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了。
“哎,他們又不是什麼高手,也就是以前學過的最基本的那幾招而已嘛,本來就大同小異,你不用怕。”憶水寒小聲給她加油鼓勁兒。
“幾招?可我一招也不會呀!”孫行者想。
然而,她卻鎮定道:“既然兩位盛情難卻,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今天為競選準備了一整天,真的特別累,就跟每人隻下一盤如何?碰巧我最近剛從別處學了一手,今日不妨試試看,如有不敬還請見諒。”
“也好,那麼跟誰先來?”
“由於時間關係,如果可以的話,同時怎樣?”孫行者眉梢一挑,“哦,不好意思,在下孤陋寡聞,敢問是執黑先走還是執白先走來著?”
“隨便啦,你規定吧。”兩位政客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孫行者會提出這種膽大包天的要求以及這種根本就無所謂的問題,也實在想象不出她能耍什麼花招。
實際上她並不是要耍任何花招。
“那我就規定執黑先行好了,我在這邊用黑棋,在另一邊用白棋,可否?”
“喂喂喂,這樣你不會亂麼?”憶水寒擔心她腦子出問題了。
“黑色和白色都是我最喜歡的顏色,怎麼可以偏廢其中任何一個呢?今天我以一對二是再好不過了,要是以一對一的話我還真的難以取舍呢。”孫行者調皮而又傷感道,“你知道我是完美主義者,總是兩樣都想要,玉碎瓦全和玉全瓦碎我都不喜歡。”
她說完了這些話之後仔細地洗過了手,再戴上單薄卻不透明的白手套,這才開局。
看起來就像是——下這兩盤棋是在滿足著她此生最後的願望。
她眼裏甚至隱隱有淚。
她在休息室的一邊請對方先行,再到另一邊去學著他的樣子先行,對方做出回應後,她也用同樣的方法迎戰前一個對手。事實上隻不過是孫行者的手在指揮著另外的兩個人互相爭鬥罷了。數十回合之後,兩邊同時下成了和棋,三人不分勝負。兩個“挑戰者”果然也都隻會那麼幾招而已,全用完了也就無計可施了。整個兩盤棋自始至終還不到二十分鍾。
全場寂靜,既而,掌聲。不同的是,“挑戰者”們都已是汗流浹背,而孫行者,站在全場中央,依然從容不迫泰然自若。
“相煎何急?”她一字一句,似乎在嘲諷那兩個人剛才的互相爭鬥,又好像無意嘲諷卻另有深意。“不管怎麼說都要感謝二位了,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與人下成和棋,謝謝了!”她真誠道,麵無表情卻又百感交集,而惟獨沒有力挽狂瀾或者僅僅是勝利的喜悅。
“不過玩玩而已,打發時間嘛。”兩人離去後她對圍觀的眾人彬彬有禮道,“這個方法我確實是在別的地方學來的,在下才疏學淺所以出此下策,還望各位多加指點。”……
入夜,人幾乎已散盡了,然而卻有不少人在離開的時候仍在談論著剛才的棋局。
“他們隻是來找你下棋的麼?”憶水寒意猶未盡又略帶疑惑地問。
“肯定不是,不過也不是咱的競爭對手,像是誰派來打探我底細或者是來看我笑話的吧,不巧今天我自個兒都笑不起來,還怎取悅他們?”
“會是誰派來的你知道麼?”
“猜不出來,也不想猜了。我這人邏輯思維不行,做事通常都是憑直覺靠衝動。再像我這麼下去遲早會,不,不是遲早,現在已經是了……”她語無倫次胡言亂語,然而她說的全是實話。她在學生時代白手起家自主創業打入商界直至生意興隆蒸蒸日上事業頂峰都要歸功於她當初的一時衝動,而她遭遇到了莫大的打擊以致從巔峰跌落低穀,也是歸罪於她的一時衝動。
她憑直覺做事,她的直覺不總正確,然而失誤率也就是百分之一左右吧。
夏季的夜風透窗而入,她下意識地稍微背過身去,然而這個細節還是讓他注意到了。
他知道,她以前總是無畏於迎風而立的。他心口有點發冷發顫。
她似乎體力不支,伏在案上,臉色煞白。她仿佛極度疲憊,又像是活生生地被什麼給榨幹了全身的每一絲青春活力,也可以說是火力。他忽然想起來她白天在車上就挺不對勁。
“哎,你到底還行不行啊你?”
“不行也得行啊,誰讓我叫孫‘行’者呢?”她有意加重了“行”字的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