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雨腥風  第四章 水火(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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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帶雨林中有一條靜靜的小河流,據說是鬆花江的一個小分支,穿過熱帶雨林,一直流向遠方,漂向遙遠。
    她經常有意無意地把他帶到這裏來散步,沿河慢走,大概是她知道他喜歡這樣的水,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給他安慰吧?那麼,多謝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
    這水,好是好,就是,太涼了。
    他已經變得既愛水,又怕水了,就是那種微妙的感覺。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將自己的筆名改成了“憶水寒”了,回憶的憶。
    憶水寒,冷水的回憶……
    “這個名字,像是專門為這裏而取的呢,”她想,“盡管他並不知道這裏的事,我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這裏水麵總是澄清,這裏空氣充滿寧靜,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著我最深處的秘密。
    小河流,她曾在這條小河流裏麵洗淨過價值連城的唐代出土的陶瓷,曾在岸邊埋藏過甚至上溯到先秦的青銅玉器。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
    岸上鬆軟的泥土裏有一片暗紅的痕跡——那是她,在安放北京圓明園的一條石柱殘跡的時候,不小心被砸倒在下麵,肩膀壓在底下,血流了一地,滲入了地下,再也清理不掉了,最終被河流帶走,永遠地帶走。
    小河流,我願待在你身旁,聽你唱,永恒的歌聲……
    “好像不僅你家裏,就連你的森林裏麵也藏著不少珍奇的古典文物吧?我以前就聽人說過你是個瘋狂的收藏家,不過還是想不到你狂熱到了如此程度。”憶水寒這次沒有諷刺,而是真心地讚歎,如今的企業家,竟真的有人依然保留著如此高雅的喜好,他不得不讚歎。
    “這些其實最終也未必都是我的,我隻是暫時保管罷了。”孫行者意味深長,言有盡而情不可終。
    “此話怎講?”
    “我是說,一旦我們的國家都已經淪陷了的話,我所有的收藏品你想我還保得住麼?還不是任人搶奪麼?反之,要是國土保住的話,我最終又何愁沒有這些東西?你說呢?”
    憶水寒靜靜地聽著,欲言又止,他明白孫行者在告訴他關於這片森林的重要的事。
    “這麼說,你也是主戰派?”他半晌才問,卻問到了她的要害。
    “‘也是’是什麼意思?莫非你也……”她又轉開一句,對剛才的事絕口不提,反而把話題轉到了他身上。受他感染,她不知從何時起也開始愛咬文嚼字了。
    “別把我想得那麼偉大,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啊,最怕打仗了!”
    “難道我就不怕麼?我才不想玉碎瓦全呢!我要兩樣都完好!”
    “難不成你要玉全瓦碎呀?”
    她沒說完就聽不遠處隱隱傳來呼救聲——是個孩子,落水的小男孩!
    憶水寒雖然在江南水鄉長大,懂得一些水性,可是他近來大病初愈連下床走路都非常困難。而孫行者她……
    孫行者仿佛是想也不想就淩空一躍而起,看準了河岸邊的一棵粗壯的老樹,一個倒鉤,雙腿掛在樹枝上,活像隻倒掛的靈敏的猴子,從水裏把那個小男孩抱了上來,再借助樹枝的反彈力安全落地。她身上一點也沒沾濕。
    這高強度的騰空和旋轉,就算是國際體操運動員那些驚險刺激扣人心弦的精彩表演,應該也不過如此吧?
    落地的一瞬間,她似乎也不禁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順勢靠住身後的樹幹,對聞聲趕來的憶水寒大喊了一句:“別扶我!”
    憶水寒明白她的意思,他從她懷裏接過小男孩,以免這孩子隨她一起摔倒。
    “孫行者你根本就不會水,是不是?”
    “智者當借力而為嘛。”她的回答實際上已經默認了,“我會盡可能救人不舍己的。”
    “那,如果真有一天,你將不得不從二者中選一個呢?你總不會一直都這麼走運的。”
    “那就取決於那個遇難的家夥值不值得我去救!”
    孫行者仍然習慣性地遵循著她的商業原則——說話做事審時度勢分毫不讓。
    小男孩醒了過來,看到孫行者後甜甜地笑了,他伸開小手遞給她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石模樣的小玻璃球。
    “孫姐姐,這個是你想要的珍寶麼?剛才它掉水裏去了,我就去揀它了。”
    孫行者緊緊抱住孩子,無言,有淚。
    目送著小孩子遠去後,憶水寒不敢相信地對視著孫行者複雜的目光:“你讓這麼小的孩子冒險幫你找收藏品?”
    “不是,我周圍有不少孩子生活挺困難的,我就跟他們說那些小東西是我想找的珍寶,請他們幫我找,然後好名正言順地給他們‘發工資’。可是我沒想到他會那麼拚命……”
    到家後,孫行者猶豫許久,似乎依戀,似乎不舍,終於還是把那顆玻璃球連同一係列細碎的小東西一起放進了攪拌機。
    “哎幹嘛呢你?”
    “這些可以用作公司裏製作珍珠瑪瑙的最基本的原料嘛,能降低不少成本。那小家夥說他在為我尋找珍寶其實並沒有錯。”
    終於明白,她說的“那家夥值不值得救”的含義了。
    假如有一天,她的寶物和她的愛人同時掉進了水裏的話,她會先去救哪一個呢?
    他為她的價值取向震驚,感慨,驚喜,又害怕。
    “哎,小聖呢?”孫行者反而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回家沒看著弟弟就習慣性地問。
    “他今天感覺好點了,到他剛回國時候住的旅館拿東西去了。”
    “又回那破地方了?”
    話音未落,電報機裏就冒出一張緊急電報來,上麵寫著……
    孫行者突然臉色煞白,既而充血,拿著電報的手直出冷汗,看得出來,她想一把把它攥碎,卻力不從心。
    上麵寫的是日語,隻有孫行者一個人能看得懂。
    “怎了?”
    她微微搖了搖頭,無言,無淚。
    莫非是,我剛才還在擔心還在害怕的事?
    跟小聖有關,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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