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無意苦爭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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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無意苦爭春(三)
一下午,我閑坐在自己帳中看一本不知道哪裏找來的醫書。遙兒則在帳內不停地擦桌子,理床鋪,收拾食盒。
一本書翻完,卻見她還在忙活,我終是歎息道:“遙兒,別擦了。”
遙兒不說話,繼續擦著那一方桌角。我走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心疼道:“你已擦了兩個時辰了。”
遙兒低著頭並不看我,隻平淡道:“奴婢去沏茶。”
我心下微酸,她一向知我秉性,從不在我麵前自稱奴婢,此番卻在我麵前如此稱呼自己……
我歎道:“遙兒,你在生希兒的氣?”
遙兒幅身行禮,語氣更加冷淡道:“奴婢不敢。”
我將她拉起來,輕輕抱住,悠悠歎道:“遙兒,希兒隻有你了。”
感覺到懷中人兒身形一顫,我繼續道:“若你也不要希兒,那希兒在這世上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看著懷中微微顫抖的人兒,愈加心疼道:“遙兒,對不起,希兒錯了。”
她終是在我懷中哭出來,我揉著她的發笑道:“遙兒不要再跟希兒生氣了可好?”
她抽噎著搖頭,一把將我抱住哭道:“遙兒不怪小姐,遙兒隻怪我自己,怪我自己。”
我靠在她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心疼地看她抽噎得愈發厲害:“遙兒無能,遙兒無能,保護不了小姐,遙兒不氣小姐,遙兒隻氣我自己。若是遙兒能強一點,強一點,就不會像現在這般隻會著急,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啊。”
我看著遙兒,隻覺打翻了五味壇子,不是一番滋味。
自四年前那一場變故之後,我便極少見遙兒哭,此番見她哭的如此傷心欲絕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慰,隻得緊緊地將她抱住,心中一片酸澀。
待到酉時,薛正德差人來傳晚膳,遙兒才漸漸平靜下來。我看著雙眼紅腫的遙兒心疼道:“你且先休息吧,不用跟來了。”
遙兒也知現下這幅樣子是出去不得的,便也未做反對。
我將她安置在床上,幫她仔細地掖好被角,又喚人送來食盒,這才稍稍放心的走了。
領路的侍衛歎道:“小姐對下人真體貼。”
我冷冷道:“她不是下人。”
那侍衛見我語氣不善,也知自己多嘴失言,遂不再多話,隻加快了腳步將我引至主帳。
待我到時,主帳內已差不多坐滿。
薛正德雖未到,但上座兩邊分別坐著二位夫人,再向下,右邊坐著妾侍碧婷,旁邊是大公子薛子榮和他的正室,再右邊則是薛子榮的其他幾位妾侍。左邊的首位空著,從第二位開始依次是二公子薛子琪和其正室,然後是薛子軒和雲卿柔,再左邊幾員將領之後竟然是久久未見的齊越。
話說自我一年前入住薛家至今,都未見過這小子。之前倒也沒覺得奇怪,現在突然看見竟莫名地生一絲親切。我上下掃了兩眼已然挺拔俊朗許多的齊越,微微詫異。若不是他頸間一枚褐色胎記,我倒真的沒將他認出來。
我收回神但見薛子軒似笑非笑地將我望著,不由斂了眼瞼,向坐在齊越邊上的大哥三哥走去,挨著他們坐在了左邊最角落的食桌上。
我眼角掃過,瞧見齊越皺著眉頭朝我望了幾眼,卻沒有出聲。
玉博涯看了我一眼將要於我說什麼,卻見一人一把撩開帳簾大笑道:“哈哈哈哈,眾人既已到齊,劉伯,去,傳廚子開宴。”
眾人見來人是薛正德紛紛起身,薛正德大笑著走到上座坐下,道:“今日都是自家人,無須多禮。”
眾人才應身坐下。
薛正德在帳中望了一圈,忽道:“希兒,你怎的坐那麼遠?來來來,到前麵來。”
頓時帳內眾人都紛紛向我看來,我本欲推辭,卻見薛正德指著左邊第一張食桌又道:“就坐這裏來吧,來人,給希兒布菜。”說罷竟是讓人撤走了我麵前的餐具。
坐在薛正德左邊的三夫人笑道:“是啊,希兒,來,坐夫人旁邊,讓我好好瞧瞧你。”
我心道此時推卻已是不能,隻得跟著劉伯在左邊首位入座。
一頓酒宴吃下來莫名生出許多尷尬。
期間最尷尬莫不是二位夫人並妾侍碧婷為我做媒。
薛正德忽道:“希兒過了冬便該十六笈並了吧。”
我應道:“是。”
薛正德看著我笑道:“笈並之後便是大人,希兒可有心儀之人?”
我微愣,不由抬眼向首位的薛正德看了一眼。
二夫人捂著帕子笑道:“老爺,女兒家的心思怎可在眾人麵前拿出來說,希兒這個年紀可是害羞得緊呐。”
三夫人亦笑道:“是啊是啊,希兒,你若是看上了哪個好命的小子,盡可以與夫人來說,夫人為你做主。”
妾侍碧婷卻不多話,隻一雙杏兒眼笑得愈發曖昧地將我上下望著。她今年不過十七,大不了我幾歲,我知她心思,自是不與她一般見識。
坐下的其他女眷都默不作聲吃著酒,隻薛子榮的正室笑道:“夫君,我看著希兒這丫頭甚招人喜愛,我幫你向娘討了來可好?”
薛子榮並不答話,隻笑著將我望了一回。
我看了眼薛子榮身邊的女子,遙兒告訴我,薛子榮的正室名喚江明昭,乃當朝太傅之女,今年二十有三,城府頗深,薛府上下諸多瑣事皆由她打理,今日一見果不尋常。
薛正德揮手打斷眾人道:“好了好了,此事我自有主張。”
眾人一聽皆是一愣,遂不再多言。
酒入中旬,薛正德招劉伯將今日狩來的馴鹿端上來,於我笑道:“希兒,我聽聞你喜食鹿肉,義父今日剛巧獵得一頭年歲正好的馴鹿,正可以讓你嚐嚐鮮。”
我低頭應道:“多謝侯爺。”
薛正德對我點點頭,又衝著台下的三個兒子笑道:“聽聞今日你三人獲果頗豐啊。”
薛子榮率先站起來向薛正德抱拳行禮道:“兒臣今日狩來一頭梅花鹿,樣貌頗好,正準備送於娘親放於苑中飼養觀賞。”
二夫人喜道:“我兒用心了。”
薛正德點點頭笑道:“如此也好,希兒以後閑來無事也可去耍完耍完。”
二夫人一臉和善地衝我笑道:“如此甚少,我終日在苑中閑來無事,希兒可要常來我苑中走動走動,陪陪我老太婆啊。”
我起身向二夫人幅禮,緩緩道:“如此,希兒先謝過夫人美意。”
我上麵的三夫人笑道:“老爺,今日子琪獵來了二隻白狐,我看回頭讓人給希兒製頂氈帽如何?”
薛正德劍眉微挑向著薛子琪笑道:“哦?狐類天性狡猾,子琪,看來你的箭術愈加精進了啊。”
薛子琪起身行禮道:“我見那二隻白狐毛色雪白,製成氈帽定然好看,便獵了回來。”說罷轉身看向我笑道:“希兒可別嫌棄啊。”
我幅禮笑道:“二公子說笑,如此重禮,希兒豈敢有嫌棄之理,隻是此禮貴重,希兒隻怕承受不起。”
薛正德點頭笑道:“希兒怎的承受不起?你義兄一番心意,你收下便是。”
我無奈隻得幅禮謝恩。
卻聽薛子軒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淡淡道:“可巧,兒臣今日也狩來幾隻紅狐,我看再給希兒製件紅狐氅,配上二哥的白狐氈帽,正好讓希兒過冬。”
薛正德拍手大笑道:“好好好,紅狐本就少見,較之其他狐狸亦是狡猾百倍,你今日收獲如此之豐,該賞!”說罷摸了摸胡須看著薛子軒挑眉笑道:“你想要何賞賜?”
薛子軒微一行禮笑道:“父候不如將希兒賞與我如何?”
我一驚,微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薛子軒一向不喜多事,此番卻來參合這趟渾水。見我望他,他複轉向我似笑非笑道:“希兒,如何?”
我沉了眼簾並不做聲。
薛正德眯眼挑眉道:“子軒,你這紅狐氅固然珍貴,但一件紅狐氅換一個希兒,似乎太小看了我們希兒吧。”
薛子軒繼續笑道:“那父候以為何?”
薛正德端坐上位,眯眼瞧著薛子軒,於我道:“希兒,若子軒為你打下半壁江山,你可願下嫁於他?”
頓時帳內眾人皆安靜下來,不明白薛正德所言究竟何意。
我沉著眼簾恭順道:“侯爺說笑了,希兒不過一介草民,得三爺待見已是厚愛,如何配得上三爺用半壁江山相換?侯爺此番真真折煞希兒了。”
薛正德挑眉對薛子軒笑道:“子軒,你以為何?”
薛子軒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遂對著薛正德抱拳行了一禮道:“半壁江山換得希兒,兒臣甘願。”
我微微皺眉,實在不知他父子二人這一唱一和所謂何意。
便聽上座的薛正德撫須笑道:“好,如此本侯便應你堪當上將軍之時將希兒許配於你。”
薛子軒抱拳笑道:“謝父候。”
我微微眯眼,卻見這方坐於我左側的薛子琪挑眉笑著將我望了一眼起身道:“如此,子琪亦願以半壁江山博希兒一笑。”
薛正德眯了眯眼笑道:“如此,到那時便要看看你二人之中,希兒究竟屬意於誰了,本侯可先說了,縱使你二人日後獨當一麵各為一方諸侯,但若希兒不願意可是不成的。”
至此薛子琪與薛子軒二人才紛紛應諾回座。
此間帳中各人目光皆異,雖麵上依舊談笑言語,各中滋味卻已然不同。我亦不作深究,隻心道這薛家怕是久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