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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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小逸緩緩睜開雙眼,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池北寒站在床尾,正在同床位醫生進行最後的術前談話。
她想出聲喊他的名字,卻終究因為喉頭幹澀,而將話咽了回去。
為了做好術前準備,蔣小逸從昨晚八點起就滴水未進,幾乎每一次開口,都會感到自己體內的水分被硬生生地抽離出去。
“在想什麼?”片刻功夫,池北寒已經坐回床邊,取了兩根沾水棉簽為對方濕潤口唇。
蔣小逸笑了笑,勉強擠出聲音來:“克勞狄。”
“都這時候了,還在念叨那條野狗,早該扔了的。”池北寒皺了皺眉,將棉簽扔進了床邊的垃圾袋。
“生氣了?”蔣小逸努力揚起腦袋,略微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慮,“北寒。。。你。。。是不是還在為房子的事兒。。。咳咳咳咳。。。”話未說完,吸入的微冷空氣就使她嗆咳起來。
池北寒挑了下眉,獨自喝著水,卻始終沒有說話。
“北寒,別這樣。。。”蔣小逸伸出蒼白消瘦的手臂,試圖將自己支撐起來,“我已經在房產證上添了你的名字,連保險受益人也改了。。。等我的腿好了,我們就結婚,不好麼?!”上半身的動作牽扯著患肢的神經,引來一陣劇痛。蔣小逸悶哼一聲,又重新倒回床上。
目光閃爍了一下,池北寒的視線柔和下來,手掌撫上了對方微汗的額頭,“說什麼傻話呢,別胡思亂想了。。。”
那憂鬱略帶深沉的眉眼在蔣小逸看來,充滿了深情厚意。
“北寒,我身體難受。。。”病床上的女子伸手握住男子的手,神情有些恍惚,“全身又麻又癢的,像螞蟻在爬。。。頭也痛,手也痛,可能發燒了。。。”
“小逸。”池北寒打斷對方的喋喋不休,“你是太緊張了,等腿接好就不會再難受了。”
蔣小逸愣了愣,還是順從地點了下頭。
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年輕的護士托著治療盤站在了床尾:“44床蔣小逸,手術室來接了,現在給你打一針術前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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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辦公室,山雨欲來風滿樓。
透過百葉窗縫隙,可以清楚瞧見外頭的暗沉天色。
看了眼老板椅上的中年男子,我立刻低下頭去,嘴裏忍不住碎碎念:何老,你該減肥了。
“小童,你說什麼?”何老抹了把汗問道。
我搖頭,指了指窗外:“好像要下雨了。”
何老歎了口氣,擰起了八字眉:“小童啊,知不知道你的報道最大的問題在哪裏?”
“報告主編,主觀情感融入太多,是我最大的問題。”我鏗鏘有力地回答。
何老幾乎就要厥倒,肥厚的手掌往書桌上一拍,居然拍出了驚堂木的效果,聲音又拔高了一度:“既然你都知道,怎麼還是交出這樣的文章來?!這叫什麼知道麼?典型的虛心接受,屢教不改!”
我撇了撇嘴,真是不明白,這問題有這麼嚴重麼?
“主編啊,我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人都是有感情的,寫出來的文字自然也會染上一定的感情色彩。那些幹巴巴的報道,誰願意看?”
“童夢歌!”何老的高音開了岔,“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何老急了居然會蹦出句古語來,原來不隻憂傷可以出詩人,憤怒也可以將人的潛力激發出來。
“主編你別急,我知道錯了。”我趕緊拿了桌上的馬克杯,去飲水機前倒水,遞給滿臉緋紅的中年男子,“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何老哭笑不得地接過杯子,兩三口就將250毫升的礦泉水喝得一幹二淨,終於舒出一口氣,然後開始諄諄教誨:“你才剛開始跑新聞,這個壞毛病一定得糾正過來!社會新聞的報道需要的是客觀和實事求是,而不是煽情,去製造一個輿論導向,明白麼?是非曲直,自由人判斷。”
何老說的話句句在理,我隻好噤了聲。
“別光看地板,抬頭說話。”
“知道了主編,總之。。。我盡量改吧。”我心裏苦楚,多年下來的習慣哪能說改就改?
何老再一次糾正道:“不是盡量,是一定要改,這牽涉到你個人乃至全電視台的利益。”說著,又補充,“好好珍惜這個機會!要知道,你是頭一個進電視台一年多就獨立跑外勤的。看著你的眼睛多了,可別給你爸媽丟臉。”
“主編你。。。認識我爸媽?”我驚訝地盯著何老。
“嗬嗬。”何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你爸是正處級幹部,又跟我是老同學了,你媽也是有名的鋼琴家,我當然認識。要不,你怎麼能隻麵試一輪就進電視台?”
我捏了捏拳頭,胸口像壓了塊巨石,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小童,你也別多想,少走點彎路不好麼?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何老又安慰道,“我知道你有抱負,也很有才華,所以別叫我失望。”
“哈哈。”胸口升騰起的炙熱早已蓋過那份不快,我笑道,“主編,我一定會叫你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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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號手術室——
周圍是米白色的牆磚,就連空氣都顯得清冷。
蔣小逸睜開眼,便是兩個碩大的圓盤形聚光燈。方才的術前針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她依舊焦躁不安,腦海中車禍時刻的驚險一幕還在回放,忽而又出現了池北寒憂鬱俊挺的臉,接著生活的點點滴滴幾乎同時湧入腦海,蔣小逸幾乎就要崩潰。肌膚如千萬個螞蟻爬過,異常難受,軀體變得輕飄飄,仿佛置身在雲層裏。
麻醉師手捧病例,上前查看了寫有患者姓名的手表帶,接著道:“蔣小逸,今天做右髖外固定,知道了就簽個字。”說著,麻醉師將圓珠筆塞進了對方手中。
握著圓珠筆的手不斷顫抖,在紙上簽下了扭曲的名字。她想開口,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喉頭已經不聽使喚,隻剩雙手在不斷顫抖。
聚光燈全開,麻醉師將5公分長的留置針軟管埋入了患者手臂上的靜脈,蔣小逸瞳孔驟縮,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而後陷入無邊的黑暗。
“麻醉上好了?”原絕軒洗了手,讓巡回護士幫助穿上手術衣,隨後自行帶上手套。
副位的醫生陸續做好準備,原絕軒已開始鋪巾:“先給我兩把巾鉗。。。好,再來兩把。”
“給。”洗手護士將巾鉗手柄交予對方手心。
“15號刀片。”
“好。”
。。。。。。
患側髖骨部位的皮膚和脂肪層被劃開,鮮血汩汩,不斷滲出。
“紗布,吸引器。”
“知道了。”
。。。。。。。。。
。。。。。。
整整2個小時又45分鍾,全體人員進進出出,透過c臂機觀察著固定部位、拍片。隨後,手術終於進入最後的縫線階段。
“可吸收4號線。”
“再來一根。。。”
“好,皮釘。”
。。。。。。。。。
。。。。。。
中午12點18分,手術結束,蔣小逸被推入了蘇醒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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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著兩篇報道,隻覺得腦海一片空白。何老將稿子統統退了回來,要求修改。
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已經過了六點。
最近比較清閑,沒有加班。空蕩蕩的辦公室隻剩下我,和比我更新的新人於劍。
電話鈴想起,於劍先接了。
我正考慮著該去哪兒刷一頓的時候,於劍拿了張紙擺在桌上。
“這是什麼?”
“剛接了個電話,也許又有事兒可以做新聞了。”於劍神秘一笑,“蔣小逸,女,25歲,因車禍藏成右髖部粉碎性骨折,今天上午進行了手術,術後卻意外死亡。死者男友池北寒要求給一個說法,醫院卻沒有給出回應。這不,尋求幫助來了。”
我想了會兒,拍了拍於劍的肩膀:“這條報道,歸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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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歌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