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陸雲舟家一個多月，李應還是頭一回坐在這張彈性絕佳的大床上，兩米的尺寸，被單床褥都是藍色帶星星的，看著很舒服。李應把自己的枕頭和一萬的枕頭都抱過來，在床上鋪好。
    床猛的震了下，原來是一萬跳到床上，李應虎著臉說道：“一萬，這床不是家裏的，你怎麼能這麼亂跳？彈簧跳壞了，你能修嗎？”
    一萬馬上收斂起剛才張牙舞爪的樣子，悶悶地、小心翼翼地鑽進被窩，將自己全部埋在被子底下，隻露出兩隻滴溜溜的眼睛，怯怯地看著衝完澡走進來的陸雲舟。
    陸雲舟在一萬麵前向來扮演好大哥的角色，隻是朝他溫融地笑笑，就在他身邊躺下，“睡吧，明天要上學。”
    一萬馬上聽話地閉上眼睛，忽然又睜開眼睛，輕輕地問道：“陸哥哥，你說，我爸爸他死了以後，會來看我嗎？”
    李應聽得後背都毛毛的，“扯這個幹啥？”
    陸雲舟想了想說道：“這個我還不知道，不過死了以後應該是很快活的。”
    李應豎起耳朵：“死了以後很快活，你怎麼知道啊？你又沒死過！”
    陸雲舟嗬嗬一笑：“不快活的話，那些死的人肯定都拚命往陽世擠啊！”
    一萬認真地想了想，同意了陸雲舟的觀點：“嗯，陸哥哥懂得多！陸哥哥的爸爸比我爸爸還先死，肯定是陸哥哥想讓他爸爸回來，他爸爸說死了以後很快活不肯回。”
    李應：……
    陸雲舟：……
    陸雲舟有種自己搬磚砸自己腳的感覺。李應覺得陸雲舟多半生氣了，正想說話，陸雲舟叭嗒一聲把燈關了。
    屋裏黑寂寂。
    李應想想母親去世後，自己就這麼一深一淺的，亂七八糟過日子，真的很悲催呢！若是爺爺還活著，哪裏輪到那些糟心親戚這麼惡心？
    李應對父親的印象有些模糊，父親和他總是聚少離多，隻知道父親回來，家裏總有好吃的，後來，父親不知道怎麼的，就去世了，母親一直在中州市裏工作，家裏主要是他和爺爺搭伴過日子。
    現在想想，幸好母親在市裏工作，若是在長堰，隻怕那些人又要傳公公和媳婦如何如何了，現代的人，總以最大的惡意在解釋著周圍的一切，然後再埋怨人心不古。
    “你怎麼老歎氣？”驀地陸雲舟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似乎離他相當的近，把他嚇得一抖，陸雲舟發現了，忙問道：“怎麼？嚇著你了？”
    李應輕輕地說道：“小舅那邊，一萬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也不知道他臨終有什麼話要托付的。”
    陸雲舟回答的聲音很輕：“有，他寫了一封信給兒子，曹律師會帶來的，他明天到。”
    曹律師？
    李應還有點印象，就是上次縱火案的時候，來收集過資料，匆匆見過一麵，隻記得他一副職場精英打扮，每一根頭發絲都在表明：我很優秀。
    又是一聲歎息，陸雲舟知道李應在因為生命的流逝而感傷。
    這少年就是這樣，心裏比較敏感。相比較外麵的人麻木的眼神，還不如少年這樣有點反應來得好。
    半夜，李應被身邊一小團子不停地發抖給弄醒了，他輕輕搖搖一萬，沒有反應，隻得叫旁邊的陸雲舟開燈，隻見一萬麵色酡紅，嘴唇發黃，不停地在發抖，一摸額頭，燒得燙手！
    主要是心理影響，李應聽見自己這樣說道。
    陸雲舟爬坐起來，問李應：“要去醫院嗎？”
    李應搖頭，翻出藥片給一萬喂下去，又用冷毛巾給他敷著額頭，大概一個多小時，終於降溫，不過李應不敢睡得太沉，時不時睜眼摸摸身邊的小孩。
    早上八點，小孩終於無事，但整個人都萎靡不振，懨懨地裹著小被子團坐在沙發上，李應讓林尚宇幫自己請假，陸雲舟則給林夢雅打了電話，說明小孩子高燒，要在家休息。
    晚間吃飯的時候，林尚宇說道：“清明節有三天，我們係好象說有個春遊活動。”
    “春遊？”李應瞪大眼睛，“什麼樣的春遊？”
    “我哪兒知道啊？”林尚宇丟個白眼：“估計我們走不了！”
    “為什麼？”
    “你傻呀？我們走了，你讓陸哥一個人帶小孩兒嗎？”
    李應沒法回答，不過，春遊這種，他們院要走的，隻怕就是跟建築有關的地方吧，沒準兒是寺廟啊，道觀啥的，最近在看木製結構建築在中國的發展，還專門和林尚宇到浦市的某兩個寺廟去看過。
    陸雲舟咽下口中食物，舀了兩勺湯說道：“這有什麼難的，到哪兒你們說一聲，我和一萬也去，不行的話我安排全公司的人一起去，保證有人自告奮勇帶小孩兒！”
    “我才不要人帶呐！”一萬在旁邊憤憤地說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怎麼總嫌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