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峰耐著性子解釋道：“你聽我說……”
    謝天澤打斷他：“我不聽，你別想支走我，上次你答應過我說有事一起扛的，你別想……”他話沒說完電話就斷了。
    什麼情況，電話掉線了？還是掛我的電話？
    人民教師還沒反應過來，手機上收到一條航空公司發來的提示短信，是四天後飛往敦煌的航班信息，緊接著程峰的微信也到了【去敦煌看看莫高窟吧，多玩幾天】
    謝天澤這會正在家裏的畫室收拾畫具，一氣之下摔了手裏的畫筆，他心想：我就不走你程少爺能把我怎麼樣？難道把我綁到飛機上不成？
    謝天澤打定主意，撿起扔在地上的畫筆繼續收拾，卻憋了一肚子氣無處可撒。
    程峰向來對謝天澤很有耐心，但這次真無暇顧及他的小脾氣了，程峰告訴麻子四天後送謝天澤去機場，要親眼看著他進安檢，直到航班飛走再離開機場，如有反抗，不擇手段。
    兩人各自下了決心，桀驁不馴的藝術生碰上說一不二的黑社會大哥，誰也不肯讓步。
    當天夜裏，小川拎著滿滿幾口袋的泡麵火腿腸還有啤酒，東張西望的往一間不起眼的出租房走去，他輕輕敲了幾下門。
    小川：“湯哥，是我，小川。”
    門開了一個縫，裏麵的人皮膚黝黑，頭發遮著半邊臉，嘴角往一側傾斜：“後麵幹淨嗎？”
    小川：“幹淨，放心吧。”
    湯把小川讓進屋，接過他手裏的口袋，“煙買了嗎？”
    小川：“買了，湯哥你看看還缺什麼，我改天給你送來。”
    湯：“讓你辦的事都辦了嗎？”
    小川：“都安排好了。”
    湯沒說話，小川試探的問：“湯哥，你看我……”
    湯：“剩下的事不用你管，這些錢你先拿著，事成後再給你另一半。”湯拿出一遝粉紅色的鈔票扔在桌子上。
    湯，男，52歲，緬甸籍，中文名字譚濤。
    一直在樊八爺身邊做事，多年前因為分贓不均與其鬧翻，後來把一單重要的白粉生意信息出賣給雷虎，雷虎賺了一筆，高價聘請國外整形醫生幫譚濤做了整形手術，弄到緬甸籍身份後，改名換姓，從此譚濤結束了逃亡生涯，名號也在江湖上消失。
    大家隻聽說雷虎在國外有個心狠手辣的弟兄，都是聞其名不見其人，道上傳這人叫“T先生”。
    譚濤這次回來有三件事情，第一件便是探望過世的母親，當年樊八爺的人盯的緊，譚濤即使換了臉換了身份，依然不敢輕易入境，這麼多年母親一直都是雷虎在幫忙照，母親過世的時候也沒能在身邊料理一二，這次剛好趕上母親忌日，於情於理都要趕來探望。
    第二件，他手裏有一批貨需要出手，他和雷斌在生意上分工非常明確，雷斌負責在國內找買家，他負責在國外弄貨源並把貨安全入境，雷斌出事後生意鏈也斷了，他隻能冒險親自回國聯係買家出貨。
    這剛好促成第三件事，幫他的好兄弟雷虎也是幫他照顧母親多年的恩人報仇，父債子償，程老二死了，他兒子程峰還活著，更何況程峰還讓雷虎的弟弟雷斌入獄，在譚濤心裏，程峰是非死不可的。
    這麼多年湯的身份一直很神秘，雷斌極少跟身邊人提起他，即使是像小川這樣的小弟也知之甚少，但小川為人圓滑而且機靈，又一直在雷斌身邊做事，多少知道一些內幕，所以湯才找小川辦一些無關緊要又拋頭露麵的事。
    “好嘞，謝謝湯哥。”
    小川答應著，拿起那遝錢點頭哈腰的離開出租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高考結束後班裏的熊孩子徹底解放了，龐曉亮建了一個微信群，命名為“吃飯睡覺打豆豆”，自從這個群建好後謝天澤的手機就沒消停過，無奈之下隻能設置成群消息免打擾模式。
    這會他歪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發呆，群裏熱火朝天的聊著天，謝天澤假裝沒看見，一條消息也不發。
    他突然靈機一動，拿起手機給程峰發了條消息【寶貝兒，明晚我們班謝師宴，學生們都讓我攜家屬出席，不知道程總肯不肯賞光啊？】
    他知道程峰肯定不能去，但就是不死心，一副不被拒絕不肯罷休的架勢，但程峰回他的消息卻讓他意外到懷疑人生【地點定了嗎？沒定的話我在西遊記給你們留位置，有時間我一定過去】
    謝天澤拿著手機愣了半天，懷疑是不是程峰本人，不會又被杜磊惡作劇了吧，手機一震，又收到一條消息【如果我去了，你就不要跟我討價還價，老老實實去敦煌】
    靠，不用懷疑，是他本人。
    程峰的理由很簡單，他覺得這麼多人目標太大，放在自己的地盤比較安全。
    謝天澤滿口答應下來，想著先見到人再說。
    也不知道程峰怎麼跟餐廳經理說的，謝師宴那晚，西遊記大堂東側擺放了兩張能坐下二十幾人的大桌，用散客的小桌拚成的，餐廳工作人員細心的用屏風隔開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好讓他們盡情的吃喝玩樂。
    都是些十八九正在長身體的孩子，飯量大的嚇人，每次菜一上桌就被洗劫一空，眼瞅著其他桌客人的菜都供不上了，餐廳經理急得滿臉大汗。
    謝天澤為了控製進餐速度，讓班長組織遊戲，這回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遊戲上了，誰還顧得上吃菜，幾輪遊戲下來，桌上放了好多盤菜無人問津。
    最近這段時間，品海集團的業績每況愈下，西遊記又恢複了往日的繁忙，餐廳經理收錢就收到手軟，謝天澤看他那麼忙有點不忍心打擾，但又想知道程峰的行蹤，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詢問。
    餐廳經理依然是一副八麵玲瓏，客客氣氣的樣子，他在一旁察言觀色道：“謝老師，今天餐廳太忙，照顧不周，您別見外。”
    謝天澤：“哪裏話，這一大群人夠給你添麻煩了。”
    餐廳經理：“您可別這麼說，我們餐廳接過好幾場謝師宴，您的學生是我見過素質最高的，真不愧是重點高中畢業的。”
    謝天澤笑笑，心想再這麼客氣下去不知道要客氣到什麼時候，他不主動問，餐廳經理肯定不會主動提起程峰，於是直接問：“程總今天來了嗎？”
    餐廳經理好像料到他會這麼問，事先背過稿子似的，對答如流道：“昨天，程總隻告訴我今天大致來的人數，囑咐我給您酒水打八折，贈送果盤，還讓我盯著不讓學生一直灌您喝酒，沒說今天來不來，不過最近一段時間程總挺忙的，他讓我轉告您，讓您安心用餐，他來了自然會聯係您。”
    謝天澤什麼也沒打聽到隻能回到位置上繼續等。
    學生們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沒一會就有人喝高了，孫哲大著舌頭拿著酒杯晃悠到謝天澤跟前：“謝老板，我敬您一杯，您是我遇見過最好的老師，我幹了，您隨意。”
    謝天澤趕忙奪下他手裏的酒杯，換成一杯飲料：“心意我領了，咱倆喝點飲料意思一下，你就別灌我了。”
    孫哲：“謝老板，我偶像怎麼不來啊，我給他發消息也沒回，他上次說我考上大學請我吃飯的。”
    謝天澤：“你快別騷擾他了，他忙著呢。”
    這時吳小花又拿著酒杯走過來：“謝老板，我敬您一杯。”
    “唉……”謝天澤還沒來得及阻止，吳小花已經一飲而盡。
    謝天澤：“別喝了，快別喝了。”
    謝天澤剛勸住吳小花，班長，語文課代表還有美術課代表又迎上來，他心裏惦記著程峰，沒心思跟學生周旋，隻好借口說身體不適不能喝酒，學生們也沒多想，敬完酒在一旁討論一會去哪唱K。
    謝天澤整晚都拿著手機生怕錯過任何一通電話，又時不時瞄著門口看有沒有熟悉的身影，最終，從希望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
    他知道程峰不會出現了。
    謝天澤收起失落的情緒，強打起精神，囑咐學生：“一會都給我回家，誰也不準去K歌，更不準夜不歸宿，更別三五成群的去網吧打遊戲，家住一個方向的一塊打車回家，到家在群裏報平安。”
    他送學生們到酒店一層，又看著最後一波學生上了出租車，這時桃花眼中才露出一絲放鬆，到此為止最後一屆學生終於圓滿上交給國家了。
    他轉身往停車長走去，車鑰匙還沒找到，手機響了。
    程少爺【學生都走了嗎？我在辦公室】
    靠！
    敢情這家夥一直都在，謝天澤又折回西遊記，出了電梯迎麵撞上餐廳經理，對方禮貌的點頭微笑，微笑中波瀾不驚，一點也沒好奇謝老師為什麼走了又回來，“謝老師，程總在辦公室等您。”
    謝天澤上次見程峰還是高考前，轉眼間快一個月沒見了，他早就把那點被耍的不高興拋在腦後，行疾如風的走到程峰辦公室門也不敲直接推門進去。
    程峰正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看著什麼，聽見推門聲立刻抬起頭，難得一見的露出一抹微笑：“恭喜五班學生金榜題名，謝老師桃李滿天下。”
    謝天澤兩隻胳膊支在程峰辦公桌上，直勾勾盯著對方的眼睛。
    程峰：“沒早點出去見你，生氣了？”
    謝天澤：“是挺生氣的，但氣我也得寵著，誰讓我這麼喜歡你。”
    說罷，便堵住了程峰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