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讓劉醫生像撒了氣的氣球瞬間失去了鬥誌，他接過程峰手裏的紙抽盒，抽出幾張紙巾緊緊攥在手裏並沒有擦臉，突然道：“當年我還在公立醫院的時候發生過一起醫療事故，我公開道歉了，也降職了，但患者家屬還是不肯罷休，他們找了醫鬧，一直鬧到我丟了工作。”
    “之後，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天天去酒吧買醉，有天晚上正在喝酒，酒吧裏一些人不知為什麼突然打起來，我作為醫生的天職一下被激發，在現場處理了幾個受傷的人，碰巧那幾個人是雷斌的兄弟，就這樣認識了雷斌，後來他知道了我的事情，讓雷英出錢幫我辦了現在這家診所，還幫我抹去了以前的黑曆史。”
    程峰：“所以，雷英幫過你，她找你幫忙，你不能拒絕。”
    劉醫生自嘲道：“拒絕？雷英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雷英不想讓鮑家輝死，但也不想讓他好過，可以說他是我治好的，也可以說他的今天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程峰：“你讓他長期服用降壓藥，想讓他產生抑鬱？”
    劉醫生：“抑鬱？哈哈哈，那些都是幌子，鮑家輝每周來一次我的診所，你以為隻是為了那點降壓藥，為了按摩嗎？你們太小看雷英了，那個女人要讓鮑家輝生不如死，她用盡手段，讓鮑家輝在不知不覺中對一些藥物產生依賴，一開始是我要求鮑家輝來做按摩，後來是他自己要每周都來的，因為那些藥我每次隻給他一周的量。”
    程峰：“什麼藥？”
    劉醫生：“你不知道雷斌有個哥哥在國外能弄到一些違禁藥嗎？”
    程峰和麻子對視了一眼，道：“哥哥？雷斌和雷英的親哥哥雷虎死了好多年了。”
    劉醫生：“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聽說那些藥都是他那個哥哥提供的。”
    程峰：“關於他哥哥你還知道多少？”
    劉醫生搖搖頭：“雷英嘴很緊，從來沒在我麵前提起過他，隻是按時給我提供藥，也沒說過那些藥的來曆。是一次喝酒雷斌喝多了，不小心說漏嘴的，他嫌手底下的人孝敬他的冰不純，說他有個大哥能弄到高純度的冰，所以我猜雷英給我的那些藥也是這人提供的。”
    程峰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這個神秘的哥哥就是“T先生”？
    他繼續問：“雷英為什麼不直接做了鮑家輝？”
    劉醫生：“可能還有些感情吧，你不知道吧，雷英曾經懷過一個孩子，是鮑家輝的，但由於身體原因那孩子沒保住。”
    程峰皺著眉頭也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他跟小黑點點頭。
    小黑會意，說：“劉醫生，謝謝你，我大哥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你辯護的。”
    說罷，小黑把劉醫生請出商務車，閃著車尾燈離開了。
    程峰在何榮佳之前從未聽人提起過T先生，他一直認為“T先生”是雷英那夥人的統稱，現在看來，這人是一個獨立的存在，這人到底是誰？和雷家又有什麼關係？程峰心中充滿了疑問，馬不停蹄趕回丹市約了霍鬆。
    程峰回家的時候發現門沒鎖，以為進了小偷，就在他要保留現場準備被報警的時候，看見林兆威和老媽坐在沙發上有說有笑的看著電視，他才想起來老媽回來了。
    兩人見程峰回來立刻閉了嘴，隻有電視機裏傳出綜藝節目的笑聲，氣氛詭異的不得了，程峰打破尷尬，主動跟林陽打招呼：“媽，我回來了。”
    林陽看都沒看他一眼，拿著水杯回了房間，砰一聲關了房門，林兆威指了指林陽房間的方向，小聲說：“你媽找過你的助理，還有你那個胖子朋友，他倆全都站在謝老師那邊，沒一個替她講話的，下午剛跟我發過牢騷，說他們沒一個好東西，吃裏扒外都是白眼狼。”
    程峰現在沒時間安撫老媽的情緒，跟林兆威說：“老林，雷英在國外有一個幫手在暗中幫忙，這人是個危險人物，我正在查但還沒有頭緒，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們盡量不要外出，需要什麼讓麻子送。”
    林兆威：“行，那你小心點。”
    程峰回屋換了套衣服準備出門，林陽不知什麼時候從房間裏出來，說：“你剛回來就要走，出去見那個老師嗎？”
    程峰萬般無奈道：“媽，我不是去見他，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我處理。”
    林陽擺擺手，說：“走走走，沒人待見你。”
    程峰無心解釋，匆匆出了門。
    那天，離高考還有三天。
    霍鬆依然行事謹慎，他約程峰在他的出租屋見麵，程峰到的時候霍鬆正在一塊白板上寫寫畫畫。
    程峰：“霍叔。”
    霍鬆：“程峰，你來的正是時候，快來看看。”
    程峰看見小黑板正中間寫著一個“T”字，周圍圈圈點點寫了好多東西：“霍叔，我來的時候讓廚房做了幾個菜，我們邊吃邊聊。”
    霍鬆放下手裏的白板筆臉上露出一點笑容，這是程峰印象中第一次看見他笑，他用兩隻枯樹枝一樣的手搓搓臉，說：“你爸在天上可以瞑目了。”
    程峰：“霍叔，雷英的公司雖然在審查，但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霍鬆：“是啊，這個T先生很神秘，我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不過至少雷家算是一敗塗地了，將來我見到你爸，對他也好有個交代。”
    程峰笑道：“您別這麼說，等這事結束，我安排地方讓您養老。”
    霍鬆擺擺手：“不說這個，你對樊八爺有印象嗎？”
    程峰回憶道：“我聽我爸提起過樊八爺，他說當年整個市場八爺的生意做得最大，人脈最廣，和政界很多大人物都有來往，算是風雲人物，好多年前金盆洗手了，我再沒聽說過他的消息。”
    霍鬆：“上個月八爺死在自己家的浴缸裏，法醫鑒定是突發心肌梗塞導致溺亡，但他的家人說他身體很好，一口咬定這是謀殺，警方現在還在查這起案子，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
    “道上的人都知道，原來八爺手下有一個能人，做這種事手腳特別幹淨，做過好幾個人警方都沒破案，後來不知因為什麼事背叛了八爺，還弄黃了八爺一筆大生意，八爺一怒之下要做了他。”
    霍鬆擦幹淨白板，重新在中間寫上一個T字，在T字旁邊寫了一個八字：“但這人突然人間蒸發了，八爺就拿他老婆和兒子當誘餌想逼他出現，但直到他老婆兒子死這人都沒出現，道上有傳聞說他已經死了，但至今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程峰：“這人叫什麼？”
    霍鬆：“譚濤！”
    霍鬆繼續道：“我沒見過他，但聽人說他臉上有個很明顯的刀疤，道上稱他刀哥，他失蹤後，八爺的人一直在找他，始終都沒找到他。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雷虎有個拜把子弟兄人很聰明很會做生意，後來死在國外，雷虎幫忙照顧他老媽直到養老送終。”
    程峰：“記得，上次咱倆見麵時說過。”
    霍鬆：“我沒找到這人的消息，但找到他老媽生前住過的地方，聽周圍老鄰居說那家男主人姓譚，後來搬走了，不知搬到哪去了。”
    程峰：“霍叔，您懷疑譚濤就是T先生？”
    霍鬆點點頭，在白板空白處又寫下一個虎字：“對，你上次說何榮佳的兒子在美國染上毒品的時候我就懷疑了，八爺以前就是做白粉生意的，譚濤弄黃的那筆大生意也是白粉生意，我打入雷家後，發現雷斌不知從哪扯上的關係也做了幾筆帶毒的生意，我不得不把這兩人聯係到一起。”
    程峰突然想起什麼：“霍叔，我想起來了。”
    他把劉醫生說雷斌有個哥哥在國外能弄到違禁藥品的事跟霍鬆說了一遍。
    霍鬆用白板筆把“T”“八”“虎”三個字用圓圈狠狠的圈在中間：“看樣，就算沒有直接關係，也有必然的聯係。”
    程峰：“我想不通，如果樊八爺是被當年的譚濤所殺，他為什麼不早點動手要一直等到現在呢？那可是殺妻殺子的仇啊。”
    霍鬆：“想不通的地方還有很多，如果譚濤和T先生是同一個人，當年譚濤又是怎麼跟雷虎走到一起去的，道上都知道譚濤是八爺的人，他背叛了八爺，誰敢跟他示好就等於跟八爺公開宣戰，以當年雷虎的勢力根本不可能這樣做。”
    程峰：“不管怎樣，T先生能出現在美國，還能弄到東南亞的違禁藥，說明這人可以自由出入境，如果真是譚濤那他一定有新的身份，得從他的外籍身份入手。”
    霍鬆若有所思：“東南亞……我到是有點印象，有一年春節前雷斌讓我買了很多價格不菲的年貨，找了一個信得過的小弟快遞到緬甸，會不會……”
    程峰打斷他：“霍叔你出麵不方便，這事交給我吧。”
    霍鬆：“雷虎幫譚濤的母親養老送終，算是他的恩人，雷虎的死跟你爸爸脫不開關係，雷斌又被你送進號子，如果T先生就是當年的譚濤，你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他能對八爺動手，也能對你動手，你得小心點，讓你身邊的人也避避風頭。”
    程峰：“嗯，知道，就快真相大白了，謝謝你霍叔。”
    程峰從霍鬆那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為了掩人耳目車都沒開，打車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