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了床頭燈。看向他，他那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抖動著。那紅唇雖然有些幹，卻依然誘人。連皮膚在燈光下都閃著微光。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在想，若不是他長的那麼好看，我能被他掰彎嗎？或許答案一目了然。
    但是到了後來，容貌已經不重要了，心靈之間相知相依，以及他那如水般通透柔順的性子，他的一眸一笑，一言一行都足夠讓我心動不已。我愛的是他整個人，而不是他的肉體。
    隻此一瞥，我的身心便如同火燒，我根本不是從欲望去牽動心的。而是心去牽動欲望的。哪怕蒙住了嘴臉，隻要是他。都會激發我無限的情欲。
    說實在。我這個人真的好跟自己過不去，我就應該什麼也不想，先享受了再說。
    但是占有一個注定不屬於你的人，而且你還深愛著他，這種感覺。真的特別絕望。欲望這種毒品，吸的越多，戒的時候就會越痛苦。我是用全部身心去冒險的，傷不起。
    我已經過了那種相信用身體能拴住別人的年齡。如果他以後窮其一生。能記住我這麼與眾不同的人。那就夠了。
    我對他的愛，可以與性無關。可以與金錢無關。可以純淨無暇。可以天長地久。我不知道怎麼去表達。或許我表達了。對於他這種眼裏隻有金錢的人，也毫無意義。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感情，還是對著他嘴唇輕輕吻了一下，這樣簡單的碰了一下，他就醒了，睜開了眼睛，我發現他的眼睛通紅，濕潤，八成是哭過了。
    想起自己說過什麼都不做的諾言，我急忙翻身側躺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短暫的沉默……
    “先生，你不用這樣忍耐克己的!”他說道。
    “我願意，你管不著!”我恨恨的說道。
    又是一陣沉默……
    “你哭過了？”我問道。
    他沒有吱聲。
    “為什麼？”我繼續問道。
    他把我甩了，去追逐金錢，傍富婆，過上紙醉金迷的日子，半年作光了20萬，最後讓人家的老公發現了。這不是自作自受嗎。有什麼好哭的。難道是對那個富婆有了真感情？
    他依然沒有說話。
    “你該不會真的喜歡那個富婆了吧？還是你嫁入豪門的夢想破滅了，你很傷心，話說你和她搞的時候，你知道她有老公嗎？”
    我語氣極為鄙夷。不過我是真的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的。
    他沉默片刻，還是回答我了：“……我並不知道她有老公，他老公常年在外出差……後來才知道的……”
    我心裏暗自好笑：”所以說，你真的很可憐，被人家給騙了？!”
    張來生出乎意料的老實回答道：“不，就算後來知道了她有老公，我也沒有退出…我對客戶都說是我被她騙了…但是我不想騙你!”
    我印象中的張來生不會說謊的，更不會去當人家的三，或許我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人。喜歡的時候隻看到他好的一麵了。
    我咬了咬牙，譏諷至極的說道：“你可真是越發沒有道德底線了，是不是還想著在人家婚姻裏上位來著。我愈發不認識你了，現在人財兩失，計劃落空，你很難過吧，沒事的，吸取教訓，再接再厲!”
    說完了，我氣的抬手在床頭上狠狠砸了幾下子。
    他立刻翻身跪坐起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那被酒杯劃出的傷口又滲出血來，血一滴滴的流在白色的床單上。我感覺我肩膀上的傷口也被扯裂開了，涼乎乎的血順著後背淌了下來。他急忙取床頭櫃上的紙巾給我慌慌張張的擦著血。
    “先生，你身上還有傷，如果你生我的氣，你隨便懲罰我，但是你不要砸東西了！”
    我把手猛的一抽，那血就濺開了一片。我眼裏怒火中燒，嘴角掛著鄙夷的笑容，看著他就像看著扶不起的爛泥。
    “哼，懲罰你！？我有什麼資格懲罰你，咱們現在連朋友都不是了，充其量也就是個床伴！別給我假惺惺了！我怎樣和你有屁關係！”我賭氣的又在床頭上砸了一下子。更多的血湧了出來。
    他徑直的看著我，嘴唇抖動著，眼裏突然溢出了根本掩飾不住的痛楚，他高揚起了手，使勁給他自己一個嘴巴。
    “啪！”那聲音很大，很清脆。
    紅色的印記在他臉色浮現出來，嘴角都滲出了血液，他揚起手又要打，我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在做什麼？！瘋了嗎？”我驚愕的問道。
    “你消氣了嗎？”他問我說道，他語氣雖然很平靜，但那雙眼睛就好像有很多黑壓壓的情緒沉澱了下來，寥落，哀傷，心疼或是絕望，我看不懂。
    我離著他那麼近，近的可以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每一個毛孔，可是這個人的心，我一點也看不懂。
    “你消氣了嗎？”他又問道。
    我從未看到他這個樣子，頓時安靜了下來，心中的熊熊烈火被瞬間撲滅，乖乖的讓他從床頭櫃上，拿出碘酒紗布，重新處理傷口。
    我感覺心中紛亂如麻的情緒讓他這麼一巴掌弄的清醒了很多，我看他小心翼翼的擦著我手上的傷口，極盡溫柔，生怕弄疼我。
    一種我從未想到過的念頭浮現在了我心頭。
    “張來生，你還是在意我的，對嗎？”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他身子一抖。
    “……”他沒有說話。低頭繼續幫我包紮著傷口。
    我便用另一隻手把他下巴撩了起來，強迫他看著我，他慌亂的躲避著我的眼神。就好像不知所措的小鹿。
    “回答我的問題，張來生。”我認真的說道，心裏砰砰直跳。
    他眼睛瞥向一邊，連紅色的掌印都滲出白來，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隻是怕你傷口嚴重了，無法工作，給不了我錢罷了。”
    我逼視著他，目光火熱。
    “你在說謊，張來生。”
    他終究放棄了掩飾，垂下眼皮說道：
    “……好吧，我承認，但是我更在意錢。”
    我一時不知道是喜是悲，是愛是恨。
    我粗陋的咆哮道：“你為什麼那麼在意錢，為什麼，你還年輕，靠雙手慢慢掙錢不行嗎！？你還會做遊戲。你為什麼非要這樣急功近利！！”
    他抬起眸子直視著我，決絕的對我說道：“錢的重要性，像你這種從小衣食無憂的人怎麼會懂？!你覺得虛無縹緲的感情又能做什麼。真當你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它能救命嗎？”
    那本來微微激動的心情瞬間灰飛煙滅，我喉嚨苦的就像吃了黃連，發不出聲音，努力把喉結滾動了幾下，把那黃連咽到了心裏，心裏便苦澀一片。
    我沙啞的說道：“所以，就算是你還在意我，但為了錢，你也會離開我的是嗎？”
    他坦然又冰冷的承認。
    “是!你現在看清楚我了吧，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不要再對我付出感情，抱有希望了。你就應該和你前妻複婚，多多他，需要個媽媽，不是個男人。”
    我一時沉默了。得知他在意我，又能怎樣，結果都是一樣的。他考慮的比我還長遠，多多他，需要個媽媽，不是個男人。這句話在我耳邊轟轟作響。
    可是心中另外一個細小的聲音卻在輕喚著：他還在意你的呀，還在意你的呀。那個聲音慢慢變得越來越大，占據了我整個腦海。
    我一把抱住了他，卑微的失去了姿態。執著的失去了理智。
    “隻要你還在意我就夠了，就算是你注定會離開我，隻要你現在還在意我就夠了。”
    他眼圈瞬間紅了一片，他試圖扒開我的手，我卻緊緊抱著他不肯動手。
    他便放棄了，任我將他壓倒。
    我悲傷又淒涼的吻著他，淚水落在了他臉上，微賤的仿佛是一隻狗。
    他撇過臉，一滴眼淚從他眼角劃下，他輕歎了一口氣，顫聲說道：“陸哥哥，你這樣是不行的！”
    我喃喃的答道：“我知道，我知道……”
    更多淚水從他眼眶中無聲掉落，他哽咽說道：“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尋不到的，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個半月以後，我就從你生命中徹底消失，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我心裏揪成了一個硬疙瘩，疼的徹骨，用輕的快聽不見的聲音說道：“好！”
    他終於主動回應了我，用雙手托起了我的臉，認真的看著我，眼裏一片汪洋。
    “陸哥哥，讓我最後再服侍你一個半月吧，好不好？”
    我吻向他那被淚水沾濕的唇瓣，含糊不清的說道：“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