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半山下
    餘半仙人一手叉腰一手指點江山：“徒兒們，這裏，就是我的山頭了！”
    錢罐滿腦子問號，眼前就一座和周圍沒什麼差別的高山，充其量就是周圍靈氣充裕一點？
    “師傅，這裏如此荒涼，難不成是住山洞裏？”不是說還有兩位師兄麼，可周圍看著不像有人活動過。
    “要穿過結界才到啊，錢罐你真傻！”鹿兒逮著機會奚落他一句。
    眾人都笑了起來，錢罐時不時犯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餘半仙人摸摸胡須，雙手結默念幾句，一揮衣袖眾人眼前便出現一到如虛影般的通道，從裏看去綿延不絕的石階向上不知去往何處。“好了，跟我徒步上去吧。你們未曾正式拜師，如今跟走一走這山門就算你們正式入我門中了。”
    言罷他率先踏上，待最後一人進入後，通道隨即消失。
    眾人這才看清內裏乾坤，隻是這與預想的大相徑庭。
    石階，看不到盡頭連向山頂直衝天際的台階。石階兩邊是看不清的虛影，錢罐好奇的伸手戳了幾下，手指整個的陷了進去，像碰到水一樣。
    錢罐：“師傅，這兩側是什麼啊”
    鹿兒：“是樹林啊，你看不到麼？”
    眾人：我們也看不到。
    “你們修為尚淺，很多東西都隻能看到幻影。等你們出來，就可以看清本質了。”餘半仙解釋道。
    錢罐不解：“啊？那鹿兒他怎麼看的到，他都沒法力！”
    “哦，是啊，你們還不知道鹿兒是什麼。”餘半仙仿佛才想起來似的，自言自語到。
    眾人：鹿兒是什麼？鹿兒不是人麼？
    “鹿兒自山中生長，是稀有靈獸五色鹿。我撿到他時他剛會化形，應該是無師自通修煉成人，可算是得天獨厚了！”他回憶似的感慨道。
    “不，不是，鹿兒不是人？”錢罐結結巴巴地問，他的小弟居然和自己不是一個物種？
    眾人聞言忍不住好奇地打量鹿兒，連蘇濟也滿臉興味地看著他。
    “你們，你們都不怕鹿兒麼？”鹿兒揪著衣角羞答答地問。
    。。。。。。就你這樣的，到底該誰怕誰啊？
    許是被大家看到實在不好意思，鹿兒的臉越來越紅，終於“撕拉”一聲，小鹿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七尺來高的巨型鹿兒。它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雪白的前蹄無意識地點著石階發出“噠噠”的聲音，它的頭上是兩對珊瑚一般的鹿角微泛著光，仔細一看與身上斑斕的皮膚差不多，神秘而美麗，隻是頭上身上都掛著撐破的衣服，十分滑稽。
    眾人驚得長大了嘴，錢罐更是忍不住直接上下其手摸來摸去，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這可真漂亮！”
    被誇的鹿兒不好意思般低了低頭，看蘇濟也就在旁邊，忍不住把頭伸過去。
    蘇濟見此，摸了摸他的鼻子，再伸手把他頭上滑稽的破爛衣服拿了下來，想了想又加了句“鹿兒真可愛”，直把他美的鹿眼睛都能看出笑意。
    “差不多得了，趕緊走，不然天黑都上不去。”餘半仙人催到，一群沒見識的小鬼。“鹿兒你看看你衣服成什麼樣了，又浪費衣服！”
    鹿兒不高興地對著他的臉噴了口粗氣，引得眾人大笑不止。
    緊趕慢趕，在眾人爬台階到懷疑人生，餘半仙人第十八次說快到了時，終於到了。
    那是一座小小的石門，沒有想象中的巍峨雄偉，普通到劉員外家的大門不掛純金牌匾都比這豪華氣派。門上雕著幾個看不懂的字，許是有段時間沒打理，已經爬滿了青苔。餘半仙人說是師祖親手刻的“窮道門”三個字，一千五百多年了，是不是很滄桑。
    錢罐一屁股在門口坐下，道：“滄桑倒沒看出來，窮酸是明擺著的，難怪叫窮道門，這麼應景。師傅我走不動了，我要歇會”
    餘半仙人一揮手“行，都歇會。你們這些年輕人，連我個老頭子都比不過，你看我大喘氣了麼！”
    。。。。。。能這麼比？
    “其實吧，我們窮道門不是你想的那個窮，是參悟無窮之道的意思，懂吧。”
    錢罐：“不是啊師傅，師祖的口氣也太大了吧。道無涯，如何窮？”
    餘半仙人：“咳咳，所以這不是為師我重新定義了麼。現在是為道窮其一生，怎麼樣？”
    趙崢插嘴道：“是啊師傅，為了修道咱們都越來越窮了。”
    餘半仙人：“。。。。。。會不會說話，我們這叫清修。”
    他看了看徒弟們長衫上的補丁，頭上光亮的木簪，腳上開縫的布鞋，忽然很認同趙崢的話，以前師傅帶他們幾個的時候好像沒這麼淒慘過啊。
    哎，我的罪過。
    想當初師傅把自己撿回師門時，大家都還白衣翩然、簪玉佩花，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我給你們講講當初的窮道門吧。”
    “兩千年前，這片土地上靈氣濃鬱非常，花草樹木、蟲魚鳥獸成精時常可遇，“修仙”還隻是件平常的事，各大仙門占據靈脈慢慢壯大，門徒遍布天下，有時候你走在大街上看到的某個挑貨郎都會一招半式的仙術。
    起初各仙門互不幹擾，各家元老實力相差並不大，靈脈、資源充足也沒必要爭爭搶搶。後來誰家有人飛升了，直接打破了這平衡，開始想一家獨大。資源並非無止盡的，隨著天下越來越熱的修仙風行，各大仙門為了搶靈脈、山頭、甚至是一株難得的靈草大打出手，生靈塗炭。
    這種狀況持續了長達幾百年。終於，一千五百年前這世上誕生了一種邪惡的東西——魔。
    沒人知道它從哪來的，是怎麼來的，隻知道它無孔不入，所到之處暗無天日，仙門百家也難以擺脫魔的入侵，陸續慘遭滅門。直到這時，原本拚的你死我活的眾生才知道出現了真正的敵人，學會了聯合。
    然而，事情會如此簡單麼？他們根本找不到魔在何處！因為魔是無形的，它可以變成任何東西、人、物，你想得到的，害怕的，喜歡的，厭惡的——這才是魔為什麼能無孔不入。
    當一個真正的修道者有了欲念，那他也就比普通人多點法術罷了。
    這還不是真正的大劫。一千兩百年前，當初的仙門第一家問玄宗長老青玄子入魔，其宗門內門弟子無一幸免。
    那時，咱們師門還隻是一個二十餘人的野雞門派，我和師兄師弟們都是被撿回來的孤兒，資質參差不齊，我算是最差的那個吧。得虧我師父教的好啊，名氣沒有但我們打架從來不差的。
    問玄宗的事，師傅考慮再三還是去插手了，你們知道麼，他已經離飛升不遠，若是他不去趟那次渾水。。。。。。或許這都是命吧。
    我們隨聯合的各仙門百家前去降魔，遠遠的便見問玄宗山頭魔氣遮天蔽日，那些死去的宗門弟子一個個都變成了不知疼痛隻會殺伐的魔物。
    那一戰，是我這一輩子的噩夢。
    或許是天道不亡生靈，又或許是上天覺得給的懲罰夠了，我們最後還是贏了，慘烈地贏了。
    後來有一天，你們的三師伯飛升了，師傅把我們叫過去，說他還眷戀天下無緣飛升，讓我們好好修煉，便自散於天地之間走了。”
    再後來，陸陸續續都回歸大地隻剩他一人了。
    “師傅，別難過，你還有我們啊！”錢罐擦掉餘半仙人臉上不自覺留下的淚滴，安慰道。
    餘半仙人轉頭給了他一個暴栗訓到：“所以，我告訴你們，修道之人切忌俗世雜念過多！”
    錢罐：“哎呀，我們能有什麼俗世雜念啊。好吃的吃過了，好玩的玩夠。。。。。。”
    趙崢搶白道：“還差美人了！過完美人關錢罐你就可以成仙了！”
    錢罐：“去去去，我要有美人了還成什麼仙啊？成仙就要清心寡欲，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多活幾年得個美人相伴豈不是更美！”
    渡靜靜看著他但笑不語。
    “師傅，魔物其實並沒有被消除對吧？”段雁陵看了看和他一樣沉思的幾人，如此大費周章地收徒，怕不是為了講個故事這麼簡單。
    “哎，徒弟太聰明就是麻煩。它並沒有被消除，隻是藏起來了，藏在某個角落等待蘇醒。”他歎到，“我思前想後幾百年，大致摸清了它的來路。你們知道神與仙是如何來的麼？神和仙並非一開始就存在，是人，是上蒼接收到了人類的祈願和寄托，世上便出現了神仙，說到底，不過是人類希望的載體罷了。魔也應該是由此而來，人有七情六欲三根不淨，邪惡的、貪婪的雜念衍生出魔這種東西來，否則天下太平相安無事之事為何從沒有過魔。”
    錢罐：“那師傅，這樣說的話有人就會有魔咯？”
    “差不多吧，如果某一天人變得足夠強大不需要祈求神仙保佑他們時，這世上該不會再有神仙了。可即便是到了那一天，人類心中的邪惡貪婪還存在著，那魔便存在著。”
    “那要是沒有了神仙，凡人如何生存？”錢罐追問到。
    餘半仙人笑笑，當初的自己也這樣想過，“我問你，假如你不會水，掉進了河裏看到岸邊有人你會求救麼？”
    錢罐：“會啊”
    餘半仙人：“那如果岸邊沒人，你會等死麼？”
    錢罐：“當然不會，我第一次遊泳就是掉進水裏本能地揮手，後來學會了遊泳就再也不怕了。”
    餘半仙人接到：“這就是凡人的以後。沒有了神仙，凡人可能會再次祈求上蒼，可能會出現別的東西替代神仙，但若要長久，他們需要像你一樣學會自救。如今的你們修道習法，不就是再自救麼。”
    眾人默，良久，段雁陵問出了大家心中的疑問：“所以師傅，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去準備？”
    對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語帶滄桑的地說“或許十年，或許五年，或許。。。。。。明天。魔種已經早已出現，目前暫時是安全的，何時會蘇醒我們無法預測，所以我才在你們半隻腳踏進門時帶你們回來。”
    餘半仙人頓了頓，看這群半大少年一個個愁容滿麵，幸災樂禍地說“走吧，修整一晚，明日，你們該上路了。”
    。。。。。。剛才還覺得滄桑的師傅惹人心疼，現在隻想拔光他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