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老夫人一行走遠，伯夷也匆匆趕回去了，府前便隻剩韓高一人。安靜是安靜了，沒了古靈精怪的兩人似乎有點冷清呢。
    及至酉時過半，各州府上報學子皆已報道入學，隻幾位皇子和丞相公子未到。
    這皇子的事，不是他這種芝麻小官能操心的，至於丞相公子段雁陵，其母自生產後便纏綿病榻，他常年侍病榻前，是出了名的孝子。
    思及此，韓高便收拾東西找國師交差去了。
    再說錢罐三人，見大家都在忙著沒人注意到他們，便又從側門偷偷了出去，叫上一溜自己的小弟們來認識認識新夥伴。
    小弟甲：“錢哥，我咋覺得他看著這麼眼熟呢？”
    小弟乙一拍腦袋：“這不是趙將軍家的大胖子麼？”
    小弟丙：“對，就是他，換了衣服還差點沒認出來。全上京這麼胖的就他一個！”
    ‘……我胖我又沒吃你家的飯’趙崢心塞，他祖母那個養法誰能不胖。
    “哦？都認識他啊。”這小子還挺有名
    小弟甲：“當然認識，上京一霸啊，走哪都帶著跟屁蟲耀武揚威。大哥你真厲害，這都能收了做小弟！”
    “不能那麼說，他不是小弟，我倆是拜把子！剛跟我打架來著，輸了也沒求饒，我敬他是條漢子，以後就是你們的二哥了。”人家可是將軍家的阿寶唉，能叫小弟麼？那個老婆婆那麼熊，知道了不得扒了他的皮。
    “還有，你們不準笑他胖，有錢人家都大魚大肉那肯定不會像我們這樣啊。而且他現在進了伯夷哥哥的學院，馬上就會瘦下來的。”伯夷哥哥那麼窮，天天吃粥配鹹菜的。
    “哇，真的嗎？老大你也進去了？聽說裏麵會有神仙教仙法，可惜我們都沒選上。”
    “是啊是啊，真有神仙嗎老大？”
    “你們說的神仙是我師傅還是伯夷師兄啊？法術他們倒是會，師傅不喜歡別人叫他老神仙，要叫高人！師兄喜歡別人叫他國師，說這樣很有成就感……”鹿兒也會法術呢，可惜就一點點幻術。
    “……！鹿兒你居然，你是國師的師弟？你也是神仙麼？”眾小弟驚，這個可愛調皮的吃貨居然是個大佬。
    “你們見過喜歡賺錢買糖葫蘆一天吃十幾根的神仙麼？”錢罐無語到。聽說鹿兒是老神仙在山裏撿到的，連衣服都沒穿呢。
    “嘻嘻，鹿兒不是神仙，鹿兒就是鹿兒~”伯夷哥哥說了，不是讓別人知道他是五色鹿化的，會被抓去烤了吃！
    “人都認識了，咱們也該開工了。回頭你們注意點，把這消息告訴沒來的幾個。”
    於是，向來一伸手就會有隨從乖乖遞上花不完的銀子的上京一霸趙小公子開始了他的打工生涯，跟著錢罐東市西市、青樓各官員府邸來回奔跑。人往那一站就是個通行證，省了好多等候通報的時間，直把錢罐開心的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誇他好用。
    可趙崢快要鬱悶死了。那些看到他臉時一個個驚的話都說不出來，憑想也知道，不用明天，今晚自家爹就會得知他給青樓跑腿遞信的消息。
    他們一直快到亥時才收工，錢罐分完今日收獲帶著鹿兒和趙崢偷摸摸溜回去。
    此時已經有些晚，卻一推門就開了，錢罐心裏一喜，暗道守門小哥對他真好。
    殊不知這卻是伯夷特意吩咐的，還當自己偷溜出去沒人知道呢。
    趙崢還未選臥房，錢罐便把鹿兒趕去和小仙童一起睡，挪一個窩讓他先睡一晚。
    行至門前，看到屋內還有燭火便知小仙童還未睡。
    推開門揚起一陣輕風，帶的火焰搖曳，本在閉目靜坐的渡睜開眼睛，漆黑雙眸在燭火明滅之中如深海漩渦一般神秘莫測。
    錢罐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管看了多少次，他還是會被對方吸引，即使對方麵無表情。
    還是想取了做媳婦……
    “小師弟，我回來啦。我給你說今天賺了好多錢，還買了六串糖葫蘆……”鹿兒一進屋便拉著對方七嘴八舌的講著今日見聞，包括錢罐和趙阿寶打架的事。
    錢罐摸摸鼻子，關門轉身說到：“小仙童，這位是趙將軍家的獨子，今日剛入學，沒領用具就讓他睡鹿兒的位置，委屈你和鹿兒擠一下了。”其實他也想和小仙童擠一下。
    “阿寶，這是鹿兒的小師弟，老神仙的小徒弟。”
    “趙崢見過小仙童！打擾了。”
    隻見他挺身抱拳大聲道，頗有幾分俠肝義膽的少年姿態。
    “客氣了，修道之人不必如此拘禮。我名渡。”他略一頷首道，臉上表情即便看到對方胖的惹眼的體型也未有一絲變動。
    “嘿嘿，那我就叫你阿渡吧，我乳名阿寶，你，你們也可以這樣喊我。”他摸摸腦袋說到，阿渡真好看，和隔壁段丞相的兒子一樣好看。
    聞言，錢罐忍不住腹誹到：阿渡阿渡，我都沒叫過呢！白天還不讓我們喊阿寶，現在又這麼屁顛屁顛的，不會也看上小仙童了吧？
    “好了，差不多該睡覺了，明天開學要起早的。”錢罐拖著趙崢叫上鹿兒去打水洗漱，跑了一天身上髒的。
    伯夷帶著餘半仙人在寢院巡查一番，各房間小鬼都已睡熟，有的還打起了小呼嚕，看來舟車勞頓確實累的夠嗆。
    伯夷猶疑道：“師傅，真要這樣做？他們年紀尚小又千裏迢迢一路奔波，隻怕……”
    “你懂個屁，就是要挑這種時候，最能刺激到內心最深處。我下手自有分寸，不準質疑為師！”
    “……”可他還是覺得這個主意是他師傅一時興起。
    “你注意著點，謹防外院的起夜路過誤闖。”他隻打算簡單的下個隔絕聲音的結界罷了。
    餘半仙人言罷，一揮拂塵便在內院撐起了泛著微藍光暈的結界，雙手捏了個指決口中念念有詞，急喝一聲“去”，隻見一團團嫣紅色氣體四散開來飄進了寢房之中。
    “好了，隻需稍等片刻即可。你從左邊探查，我看右邊的。”他伸手撫了撫頜下長須，還是這幅模樣有高人之氣啊。
    過了大概一刻鍾，本隻有細小呼嚕聲此起彼伏的內院裏漸漸響起一兩聲驚呼，似夢魘般囈語聲也越來越多，到最後每個角落都充斥著或喊叫或嬉笑或怒吼的孩童之聲。
    “……”他沒想到會這麼大陣勢。
    “……”就知道師傅不靠譜！
    “哈哈，挺熱鬧的啊。開始吧，別耽誤了。”餘半仙人尷尬到，不想看到徒弟那譴責的眼神趕緊溜走。
    這是挺熱鬧的，就是大半夜的，有人進來怕不是得以為鬧鬼了！
    夢中，渡走在一片望不到邊的原野上。
    目光所及之處鮮花鋪滿，綠草萋萋，天上風輕雲淡，日光柔和。這裏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隻動物，仿佛天地間隻餘自己。
    他在其中閉著眼沒有方向的走著，隻覺十分靜謐美好。
    忽然，耳旁傳來呦呦鹿鳴之聲，還摻雜著孩童若有似無的嬉鬧聲由遠及近。他微有些惱怒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已不在原野之上，周圍也沒用綠草鮮花。
    遠處一群七八歲的小童圍在一起，他們手拉著手笑著鬧著你追我趕，不遠處一頭有著漂亮斑紋的鹿眨巴著靈動的大眼睛望著他。
    ‘好可愛’，他想到。也不覺得這群孩子煩了
    渡奔跑起來，想要加入他們。一伸手映入眼中的卻是一雙瑩白袖長骨節分明的成年男子的手。
    這不是我……
    忽而場景一變，眼前的小鹿孩童都不見了，自己身處高高的城牆之上，寒風凜冽吹的他雪白長發於風中肆意翻飛。
    身旁是一具具冷卻的士兵屍體，城牆下是數不清的殘肢斷臂，彙流到一起的鮮血在寒風中凝固，映得天上慘白的太陽也染上了鮮紅。
    渡僵硬地低頭看向捏著什麼東西的手，那是一個還在跳動的心髒！想扔掉，卻怎麼也控製不了。
    “逆徒，看看你幹的好事！”
    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怒喝，他抬頭，想要開口解釋：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可他做不到。
    隻見他勾起嘴角邪氣一笑，雙目赤紅似血，額間魔氣翻騰，輕聲細語卻是惡毒無比地說到：可本尊覺得還不夠呢！我要你們都！去！死！
    ‘不，不要傷害我師父！’他在心裏呐喊。
    “哦？你不想傷害他們？可他們卻不會放過你呀！”
    ‘你是誰？你出來，別躲著偷偷摸摸！’
    “我是誰？我就是你呀！哈哈哈哈，五千年了，咱們輸了一次又一次，這次就和我一起，把他們通通滅掉！我要這世上再無生靈！”
    “師傅，小師弟不太對勁，你快收手！”
    伯夷查完那邊的小鬼頭一過來便發現自己小師弟眉間黑氣縈繞，竟隱隱有入魔之兆！
    “噗……”餘半仙人突然大吐一口鮮血，睜開了眼。
    “師傅，你……”見此，伯夷急忙扶住他，急到。
    “為師沒事。魔種果然在你小師弟身上！當初隻是懷疑，如今卻是證實了。剛才一個沒注意受了點反噬，不是什麼大問題。”餘半仙人語帶不穩安慰道，可他蒼白的麵色卻不十分有說服力。
    “那，小師弟他會如何？”師傅真的沒事麼？會不會是騙我的？
    “我已經抽去了他夢中的畫麵。當初是我想錯了，不該讓伯見為他開蒙。你師弟隻一心求道必對他要求頗高，如今看來，他對自己嚴格不下於伯見，怕是已經生出偏執之念，倒是害了他。”陰差陽錯啊陰差陽錯，或許這就是命運。
    “那可如何是好？小師弟如今這性子怕是一時半會改不了。”
    “無礙，將他引入紅塵讓他體會七情六欲或可有解。隻要他未有過深的執念，心魔便無處下手，魔種就隻能永遠沉睡。”隻要他不入魔，你魔種也隻能幹看著。
    想了想，又吩咐到：“你去請一尊食夢貘來，以防萬一。好了，我要去閉關了，年紀大了禁不住了。明天開學你看著辦。”
    “我要上哪去請傳說中的靈獸？”
    “那五色鹿還是傳說中的呢？屋裏睡那個哪來的！”
    真是的，不會動腦筋的徒弟。
    

    作者閑話：

    魔種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