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施之死  第十一章 倔強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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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趕下班高峰,路上擁堵的非常厲害,回到警局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
    一走進辦公室就聞到一股老壇酸菜牛肉麵的味道,劉靈玲和顧華宇麵對麵捧著紫色的麵桶吃的正香,吃麵聲此起彼伏的像是在表演二重奏。
    袁徹把手裏拎著的一袋子方便麵放在桌子上:“怎麼?你們也錯過飯時了?”
    顧華宇吸進一口麵,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湯汁:“別提了,本來能早點回來的,一個隋玉亮工作的店裏老板和老板娘打起來了,撕得頭破血流,現場真的是慘烈啊。”
    柯然走到飲水機旁邊接水,接完看著站在空調前麵吹冷風的袁徹,想了想還是拿著水走向正袁徹身邊,袁徹抖著身前被汗水浸濕了的衣襟說道:
    “你們介入了?”
    “這怎麼好介入?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在旁邊看他們打完了才走。”
    柯然正要把水遞給袁徹,聽顧華宇這麼說,回頭看著顧華宇一本正經的樣子噗呲一聲笑了起來。這一笑像是打亂了他走路的節奏,讓他在平平整整的地板上像是踩到什麼一樣滑了一跤,身體奔著袁徹懷裏撲過去,杯子裏的水以同樣熱情的角度灑進袁徹的衣領裏。
    袁徹伸手接住柯然,沒來得及躲開灑過來的水,一股熱辣辣的水流順著衣領留下來,燙成了一條直線。
    他這邊還沒反應過來,被他托住的柯然像觸電一樣從他身上彈開,還補上兩步退的遠遠的。
    他的整套動作一氣嗬成,堪比體操運動員一樣靈活。
    屋子裏的人剛反應過來,意外的碰撞就結束了。
    袁徹手還保持著托人的動作僵在那裏,忘記了自己身上剛剛被潑了開水。
    柯然看著袁徹的衣領敞開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地問道:“你,沒事吧?”
    袁徹被這麼疑問才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刺痛,扯開衣領就見一片紅色從鎖骨一直延伸到腹部,疼痛隨著衣服的碰觸更劇烈了。
    比起燙傷,袁徹對柯然剛才激烈的反應更在意。既然不喜歡與人接觸,他又是怎麼通過警校的嚴苛的訓練的?他記得郭圖榮說他在擒拿方麵是優等生,他是怎麼做到的?
    剛見到他的時候袁徹就認定了這個柯然不適合做刑警。他看上去太嫩了,太中規中矩,特別是那身幹淨的過分的行頭,這樣的人怎麼能適應刑警複雜的工作環境和多變的甚至有時候有些危險的場景呢?
    在之後的走訪和案情討論中柯然的表現一度讓他覺得自己的結論下得太早了,那些外在的東西也許可以慢慢改變。
    結果這小子就當中給他潑了一杯開水,還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
    袁徹甩甩腦子,把這些不著邊的問題甩掉,單手叉腰,一隻手扯開了衣襟對著空調風吹著,斜眼瞪著柯然說道:
    “這麼熱的天,你還喝開水的嗎?”
    柯然的臉又泛起紅暈來:“啊,我胃不好,不能喝冷水。”
    袁徹冷哼一聲:
    “我謝了你了,我是愛喝涼水的,以後要給我倒水,直接來涼的。”
    柯然點點頭,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把手裏空空的紙杯丟在垃圾桶裏,拿起桌子上的兩碗泡麵走到飲水機旁邊。
    劉靈玲走過來踮起腳瞄了一眼袁徹的衣領下麵的肉色,袁徹忙把拉開衣領的手放開身體稍微側了一下躲開劉靈玲覬覦的視線:
    “幹嘛?沒見過胸肌嗎?”
    劉靈玲毫無垂涎的意思,虛偽地恭維著:“見過,沒見過這麼發達的,組長,用不用讓法醫室拿點藥膏來抹抹?”
    “這麼點事兒,用不著。”袁徹轉過身幹脆貼著空調讓冷風吹著被燙的地方。
    “別啊,大夏天的燙傷可不容易好。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
    劉靈玲沒等袁徹再說話已經竄起來跑出門去。
    “哎,你麵還沒吃完呢。”顧華宇話音沒落,劉靈玲已經消失在門口。
    “留給你了!”她回答的聲音已經在十米外了。
    袁徹看她執意跑腿幹脆在後麵喊著:“順便去痕檢科一趟,把痕檢結果拿回來。”
    這次連回答都沒聽到,從辦公室到樓梯三四十米,她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嗎?
    袁徹搖搖頭,平常都像樹懶一樣攤著歪著的人,爆發力竟然如此驚人,要是追捕可以讓她試試看。
    顧華宇看著門口劉靈玲消失的地方,撓撓鼻子說道:“組長,你最近是不是要轉桃花運?怎麼突然人氣這麼高?”
    “吃你的麵!”袁徹拍了拍顧華宇的頭,要不是顧華宇早有防備,硬挺著挨了一下,這會兒腦袋已經紮進麵桶裏了。
    袁徹坐在他獨有的一把傾斜一百二十度的椅子上看著那邊衝泡麵的背影。
    桃花運?他可消受不起。
    他剛聽隊長說起照顧柯然的話時,打從心裏反感。好不容易被柯然現場的表現衝擊的快忘了這茬,下午他們出發前局長又再次提醒他,局長言下之意與其說重點培養,不如說重點保護。盡管和隊長一樣讓他關照一下的話,可從局長嘴裏說出來就不是關照那麼簡單了。
    何況一向看誰都能挑出點毛病的局長還給柯然戴了高高的帽子,言外之意是把這麼個寶貝放在他這兒,就偷著樂吧。
    可他一點都樂不出來,那種拉關係扯套路的人在他的人際關係詞典裏是放在厭惡那一欄裏的。
    雖然他說這樣的話有些沒有立場,畢竟他自己的爸就是市政府的一個中等官,他媽是高中的校長,家裏有房有車有存款。
    他算起來是正經的有錢有勢官二代。
    這在警局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
    可要是熟悉他的人絕對不會在他麵前提他家的事,那是他的禁忌。
    他已經離開家很久了,久到他好像天生就是沒有家的人。
    追究原因,無非是家庭內部矛盾,隻不過矛盾一直持續了十二年,而他沒有主動和解的打算。
    他一直覺得他那個爸是當官上癮,天生就喜歡控製別人,什麼事都喜歡安排好,喜歡家裏人按照他的意思來。偏偏袁徹脾氣倔強,不吃這一套。有時候袁徹想想自己果然是他爸的親兒子,這方麵一點不比他爸遜色。
    如果他的脾氣稍稍像他媽媽一點,也許早就服服帖帖的了,可偏偏他隻遺傳了他媽媽的外貌,他爸越是這樣他的反感就越強烈。
    就在高考結束填報誌願的前一天他爸還高談闊論地和他言論了未來人生美好的藍圖,興奮地甚至都為他設定好了未來三十年的人生。他的願望無非最後希望袁徹也像他一樣走上仕途,就算他幻想自己將來做中央財經部長他都不懷疑。
    第二天,他偷偷地違背了他爸讓他念財經的安排,填了公安大學。
    當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公安大學,拿著手裏的錄取通知書給他爸看的時候,他爸看著他的目光他到現在都記得。
    那是震驚,錯愕,難以置信,臉上一片空白地呆滯了足足兩分鍾。
    那次家裏沒有像往常一樣激烈地爭吵,氣氛卻沉默的可怕。他爸爸最後撂下了一句話:“你自己選擇的自己承擔。不論結果怎樣都不要再讓我看見。”
    他覺得他爸終於放棄他了。
    這本來是他一直以來希望的,可那一刻到來的時候他還是心裏堵得慌,鼻子酸楚,卻依然咬著牙瞪著眼睛回視著對麵的男人,不斷告訴自己他贏了。
    第二天他就自己搬出來,住進提前租好的房子,開始用自己存的一些錢度過了最艱苦的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到了18歲成年了,他才能夠做兼職了。好在他學習成績突出,有些獎學金,他自己也省吃儉用,勉強可以維持生活,半工半讀讀完了大學。
    進了警隊他更是毫無顧忌,比拚命三郎還拚,就是想證明一件事:沒有他爸的安排,他一樣可以活的很好。
    她媽曾經很多次偷偷來看他,會約他出來坐坐,吃頓飯,或者打電話給他,問問吃喝拉撒的瑣事。
    每次見麵,她都會說他爸如何關注他,如何在意他,每次走的時候會塞給了他一些錢,說是他爸給的,讓他別苦著自己。
    他都拒絕了。
    他爸,已經十二年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了。
    前天他媽給他打電話,語音哽咽,說是他爸快過五十五歲生日了,想讓他回去。
    可他似乎已經執拗成了習慣,要想放下談何容易。
    這些曾經瞬間在腦海裏略過,袁徹自嘲地笑了笑,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起這些陳年往事了。
    對柯然他最多公事公辦也就算是他格外照顧了。
    等那邊柯然把泡麵好了,劉靈玲還沒回來。
    見柯然吃麵的樣子倒像是吃苦藥一樣,袁徹問:“知道自己胃不好,我剛才買方便麵你怎麼吭聲?”。
    “偶爾吃一次,沒關係。”說著咽下一口麵,就了一口白開水。
    袁徹身體往前傾了傾,盯著柯然白淨的臉,瞄了一眼他身上白的晃眼的襯衫用沉重的語氣說道:“我們幹這行的,方便麵冷餐是常事,一連幾天不睡覺也是家常便飯,到時候別說洗澡,不生虱子已經是萬幸了,你最好有這個覺悟。”
    袁徹的言下之意,如果受不了趁早走。
    對麵的人隻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表情上看不出來是喜是憂。
    喜當然沒有理由,卻也沒有對這樣的工作露出擔憂的樣子,這倒是讓袁徹有些無力。
    第一眼看到他穿成這個樣子,執絝子弟四個字是他的第一印象,這樣的人大概都是嬌生慣養了的。做刑警又不是玩偵探遊戲,那些風光的場景隻是影視劇裏的噱頭,真實的刑警生活怎一個苦字了得。
    看他這麼嬌嫩嫩的,哪裏受的了這些罪,不如趁早看清真相然後該幹嘛幹嘛。
    柯然完全沒有理解袁徹的“苦心”,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麵,像是把袁徹的話聽成了:今兒天氣真好這種可答可不答的話了。
    袁徹既想他能知難而退,又有些擔心他會真的退縮,矛盾的也有些氣悶,他三兩口吃完了麵,端起自己的玻璃杯壓了一口水。
    柯然看著他的玻璃杯,又盯著他衣領上還若隱若現的還泛著紅暈的皮膚,臉又紅了起來。
    顧華宇收拾完方便麵拿著水杯漱漱口,放下杯子坐到柯然的身邊問道:“我問你件事兒,你不介意吧?”
    柯然看著顧華宇,不知道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
    顧華宇滿意地笑著說道:“那我就問了,你平常都是這麼穿衣服的嗎?是有潔癖嗎?我們這個辦公室看了是不是很頭疼?”
    袁徹又喝了一口水說道:“你這是三件事了吧。”
    “其實總結起來都是一個問題不是嗎?”
    柯然微微笑著說道:“我是有點潔癖,不過,這裏還好,看大家都忙,估計也沒有時間整理。要是大家不介意的話,收拾的事交給我就行了。”
    “真的?哎,我沒什麼,其他人就我所知也沒有,組長你就不用管了,他事兒多。”
    袁徹被顧華宇點了名,陰測測地瞪著他說道:“小宇,你不提醒我還忘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沒交給我?”
    “你說這周末的!”顧華宇叫冤,一臉委屈地看著袁徹。
    “今天周四,明天交上來。”袁徹站起來把剛才吃的方便麵桶連著柯然的一起拎著走出辦公室。
    顧華宇有些不服氣地嘟囔了聲“知道了。”
    看著袁徹出去扔垃圾,顧華宇湊過來靠近柯然說道:“你小心點,我們組長可是記仇的。”
    “是嗎?我會小心的。”柯然的身子立刻坐的直直的,像是聽老師訓誡一樣的乖巧。
    這個動作惹得顧華宇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柯然一番。
    從見麵就覺得,這個男人,太像個孩子了,長得這麼帥,還這麼幹淨,還這麼單純,家裏條件還這麼好,總覺得所有的好事都攤到他一個人身上了。
    他又湊近了一點,幾乎是耳語的感覺八卦地問道:“你有女朋友沒有?看你的樣子,真不像是做刑警的,怎麼想做這個的?”
    柯然老實地回答著:“我還沒有女朋友,我剛開始,還不太知道怎麼像你們一樣,慢慢也許就有刑警的氣場了吧。”
    “想知道怎麼有氣場?我教教你吧。”顧華宇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開始傳授他的心得,繪聲繪色地耐心麵授機宜,沒看到身後回來的袁徹正倚在門口看著他們。
    袁徹回來就看見顧華宇和袁徹身體靠的很近在說話,不禁皺起眉頭:他還不知道顧華宇有當園丁的潛質,而且兩個人幾乎挨在一起的頭又是什麼情況?怎麼,他這會兒就不躲呢?
    袁徹看了看自己一身衣服,拽著袖子湊在鼻子上聞了聞。煙味酒味夾雜著汗味,大雜燴後氣味格外濃烈直衝鼻子。他放輕腳步悄悄地走到衣櫃前,打開看了看,又無奈地關上,裏麵的衣服也沒比他身上的好多少。
    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時,郭圖榮和劉賀城走進辦公室,劉靈玲走在後麵,手裏拿著一遝紙遞給了袁徹:
    “組長,你就忍著吧,她那裏沒有燙傷膏。老趙那邊DNA結果馬上出來,一會兒會送過來。話說怎麼這會兒結果出來來這麼慢?”
    顧華宇傳授完畢仰著臉看著倚在袁徹辦公桌上的劉靈玲說道:“你剛才沒問問?”
    “我哪好意思打擾他,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工作起來親媽來了都休想幹擾他。”
    袁徹這邊上下打量著郭圖榮的裝扮,眼睛在他牛仔褲上轉了轉,眉毛一挑伸出手來,劉靈玲雙手把報告放在他手上,漫不經心地說道:“看樣子他做了不止一次。”
    說著把視線從郭圖榮身上抽回來開始仔細翻看著,柯然他們幾個也慢慢湊過來越過他的肩膀手裏的報告。
    看了兩頁,袁徹蹙起眉毛,一臉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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