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大廈樓宇在前年經過了一番整修，現在顯得更加氣派、威嚴。葉波心站在它麵前，盯著熠熠閃光的建築外壁，發呆良久。她意識到自己那微弱的勇氣很快就會把她拋棄，於是便不再猶豫，強作鎮定地走進大門。
    往事曆曆在目，猶如昨日，卻難料命運流轉、變幻無常。
    當初她懷著一顆單純的，希望師父快樂的心，走進這裏。可是現在，葉波心很難說清，是否反而給他帶來了悲傷。
    她向前台報上姓名，請求會見裴總經理。葉波心已做好靜候等待的準備，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她很快就被告知現在就可以會麵。
    忐忑地坐著電梯而上，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師父的辦公區域。
    葉波心看到趙天宏站在門外，等候著她。
    這位和善的紳士，鬢角已有了絲絲縷縷的白發，顯得神色更加莊嚴肅穆。
    他們互相以輕輕的點頭表示問候。然後，趙天宏側身請她進去。
    裴陌寒立在椅子前，離她幾步之外，目光溫和地望著她。
    依舊是她記憶裏沉靜果斷的風度。穿著一身近乎完美的西服套裝，襯衫領口纖塵不染，頭發一絲不亂。隻是，皮膚微微曬成了古銅色，又瘦削了許多，襯得眼眸深沉而明亮。
    心底劃過一陣痛心的歉疚。她的雙腿像固定住了，挪不開腳步，仿佛他們之間的這點距離，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葉波心惆悵不安。師父會怎樣看她呢？她是不是使他失望了？她就用這樣猶疑、彷徨的目光看著他，但是，裴陌寒的眼神給出了答案。那樣溫暖平和，似乎在告訴她，自己沒有怪她，對她的感情依然如故。
    暖意瞬間湧了上來，葉波心感到心裏鬆了一大口氣。
    “師父。”她終於能夠開口了。
    “破碎的琴弦上彈奏不出音樂。”裴陌寒的聲音像清泉安靜地流淌，一滴一滴滲入葉波心的心裏。
    “不要覺得抱歉，更不要覺得你欠我什麼恩情，葉波心，根本不存在這些。我很欣慰的是你始終都能真實地麵對自己……因為走過這段路，我們的世界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不是嗎？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明白。”
    這些就是她需要知道的全部事實，而其他部分會永遠沉睡在他心裏，不必再去追究與提起。
    葉波心走了。裴陌寒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他轉身麵對窗外，再一次將視線投向那熟悉的位置。
    趙天宏輕輕地叩門，從裏麵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他停頓了幾秒，推開了虛掩著的門。
    低低的啜泣聲被緩緩地抑製住了。
    他不禁為裴少爺感到心疼。他隻能把眼淚咽進心裏，或是偷偷地哭泣。葉波心或許不知道，但是他了解總經理對那個女孩深刻的愛。在以為她車禍身亡之後，他的休息更少了。工作成了一種鴉片，借以麻木痛切的心。
    當裴太太很著急，勸他找女朋友的時候，他是這樣回答來拒絕的：“當你知道和她的結果注定是分手，那就不必浪費彼此的時間和精力了。”
    他封存了所有關於葉波心的記憶，隻字不提。然而，趙天宏看到，他時常像現在這樣，怔怔地站在窗前，望著女孩曾經的座位。
    此刻，裴陌寒已經知道違背自己的心付出的代價：他壓抑了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
    “我失去她了。後悔隻是一陣子，遺憾卻可能是一輩子。趙先生，您是我的尊師，請告訴我，這份遺憾的痛苦該如何才能讓它過去？”
    短暫的沉默後，趙天宏回答：
    “隻有等歲月沉澱。當時間過去，愛得再深，也隻是曾經。痛會慢慢淡去，愛也會漸漸散去，沒有永遠走不出的傷痛，也沒有無可替代的愛人。”
    “但是世上，葉波心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