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藍焰火﹒上部  28、俠膽柔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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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俠膽柔情
    寫下這一章節的標題,自己也覺得夠俗。但就是這意思。任什麼標題都沒這四個字準確。我將就著用,您就將就著看吧。
    我們和“南樂坊”的九個男孩,加我,加安哥,一共十一個人,分坐三輛出租到了王府井邊上的一家飯館。“家裏”還留了兩個個,那是因為有預約鍾。
    我們清一色十一個個男生進飯館,其實是蠻可疑的,這年頭,哪有聚會不捎帶上妞的?何況這一溜男生,年齡相當,一嶄齊,穿得也都挺打眼的,看上去首先肯定不是學生,更不像白領,和眼下的藝人倒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又不完全是那麼回事。這樣一幫子,很難不讓人暗生猜疑。加上老肥見了我們,好一陣哈哈,聲若洪鍾,旁若無人,於是,我們很自然成了當晚整個飯館的視線焦點,議論對象,說什麼的都有。
    老肥不是我想象中的肥仔,隻是腦袋大,臉大,屬於胖頭魚那種類型。
    老肥為人豪爽,出手也闊綽,“南悅坊”上下視他為財神。這點,一進門我就看出來。聽凡凡說,老肥色心很重,看見男孩神經無端就興奮起來。他這毛病,在他把持的那家公司裏人所皆知,老肥也不避諱。人哪,一旦有了錢,幹什麼都是對的,沒人非議,即便是背後有人損兩句,那又怎麼樣?愛說不說。據說,老肥手下的幾個主管,每年的工作量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為老肥解決男孩問題。我不知道這說法是否有點誇張,但那天有兩個公司下屬在現場張羅,是我親眼所見。
    “南悅坊”的小哥們見了老肥一口一聲“肥叔”地叫,挨著跟他作揖拜年,逗得老肥心花怒放,不時掐掐這個臉蛋,跟那個抱個滿懷,恨不得全擱大腿上坐。我猜想,眼前這些個男孩沒有一個不是從魚頭手下過來的。
    還沒落座,魚頭就發現了我。我又一次體會到個子高他媽的就是紮眼,盡管我知道這晚上我不是主角,不可喧賓奪主,一個勁主動往後躲,但由於高他們一頭,還是被魚頭一眼就瞅見了,“那孩子過來過來——”他點著我嚷道。
    安哥急忙解釋:“他不是我們的人。”
    一小哥說:“你看他耳朵上那顆鑽,怎麼會是我們店的小哥。”
    我趕緊解釋:玻璃的。
    “怪不得眼生。靚啊!”老肥說。
    老肥招呼大家落座,專門拍著身邊那張椅子說,“生客為先,大個子今兒就坐叔身邊了。”
    那會兒大家已經基本就座,我杵那兒也不是個事兒,於是,隻能在老肥身邊坐下,心想,你若是尊神,就敬著你;若是妖怪,又奈我如何?別把什麼事兒都看嚴重了。這麼一想,也就坦然了許多。
    老肥問我:“耳朵上那東西真是玻璃的?”我說,是。老肥說:“知道我幹什麼的嗎?做電子生意前,我就是做鑽石的,你蒙不了我!”
    老肥上了一桌好菜,完了讓服務生挨個給大家斟酒,自己舉起酒杯說:“今兒過年,沒別的說。過去的一年,各位小老弟伺候我老肥伺候得不錯,今兒我請大家喝一杯,你們一個個都給我敞開吃,敞開喝,誰也不許裝孫子!一會兒我還給大家派紅包,沒來的你們都替我捎回去。”
    老肥說完,自己領頭先喝了一杯,完了把杯子舉過頭頂,讓眾人看有沒有喝剩的滴下來。樣子挺匪的。
    小哥們一個個過來和老肥碰酒,祝肥叔生意興隆更加發財什麼,盡挑好聽的說……一時間,推杯換盞,滿桌子熱鬧非凡。個個都撒開了瘋,都挺有本事的。
    我還沒喝就有點暈。這就是北京?這就是傳說中的北京蓋圈?我可真開了眼了。
    老肥給大家派紅包的時候自然是氣宇軒昂,這是最能擺譜的時候了。神廟前派口粥,老和尚都跟救世主似的,別說是派嘩嘩響的鈔票,老肥能不神氣?
    紅包派到我少了一個,顯然是事前沒準備我來,老肥即刻讓手下再去張羅一個紅包,我怎麼阻攔都不行。很快,老肥手下又取來一個紅包,老肥取出一張名片壓在紅包上,交到我手上:“上頭有我公司的電話,家裏的電話,還有手機,你隨時可以找我——”
    我當時就意識到這個紅包特別厚。
    因為被另眼相待,我怕裏頭有別的意思,執意不肯拿,我說,謝肥叔了,名片我留下,紅包我不能拿,我不是“南悅坊”的人。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我覺得自己的理由挺正當的。沒想到魚頭霎時就把臉拉下來:“這麼俊的小臉蛋,做事兒怎麼這麼格澀……沒跑過場麵怎麼的?”他轉過臉不再搭理我。晾我。
    我知道,老肥拉下臉不隻是因為紅包這一件事,先前他要跟我喝酒我沒喝,我沒喝的原因是怕喝多了,摻合著一起瘋,把持不住自己;他問我叫什麼,是桌子對麵的安哥搶著替我回答了,好像我不願意告訴他我名字似的,其實不是,是安哥太殷勤了;後來,他摟住我脖子,摸我的喉結,還把手放在我大腿上,我都避讓開了。我做得不卑不亢,不算太格澀,也給了他麵子,但他到底不開心了。
    越這樣,紅包我就越不能拿。當老肥把紅包撂桌上時,凡凡過來解圍,說:“我替小鈞收了,我替小鈞謝謝肥叔。”我當時就翻臉了,我說,凡凡你怎麼回事兒?我讓你替我收了嗎?凡凡臉唰地就白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憋半天,說:“你知不知道好歹?”
    安哥出來圓場,說:“小鈞沒伺候過肥叔,當然不能受這份禮,以後小鈞把肥叔伺候好了,憑這小子的脾性,少不了跟肥叔要雙份。小鈞是吧?”
    這話其實更操蛋,但礙於安哥的麵子,我隻好點了下頭,這才讓大家都有了台階。
    又坐了一會兒,實際是又忍了會兒,我離開桌子,走到凡凡背後,生硬地對他說:“你跟我來一下。”
    凡凡以為我為剛才的事要跟他較真,一臉緊張地隨我進了洗手間。其實,我根本不是為這事。
    我到洗手間後,對凡凡說,把袖子擼起來——
    凡凡差異地問:“幹嗎?”
    我說,叫你擼起來就擼起來!把手裏的煙掐了!!
    凡凡隻好聽從地把袖子擼到胳膊肘那兒……那一刹,我看見凡凡手臂上有好幾道紫紅色的瘀斑。好觸目。我嚴厲地問,怎麼回事兒?
    其實,剛才凡凡跟大家鬧酒的時候,無意中露出手臂,我就看見了,非常震驚。我估摸是那北京漢子弄的,這背後有多慘烈,我想象不出來。我把凡凡的衣服往上一推,袒到胸脯以上,果然看見他身上都是紫紅色印子,胸口當尖也是,零亂到恐怖,不知道是嘬的還是牙咬的。我對凡凡的動作雖然有些粗暴,但我真是心疼他了。
    凡凡甩開我,拚命拉下衣服,說:“這有什麼?!別大驚小怪的,我有那麼嬌氣嗎?”
    我眼淚都快流出來,抓住他肩膀,說,不幹了凡凡,我們不幹這個了,幹什麼不成,非遭這份罪?!凡凡說:“說什麼屁話,再說——”他聲音突然低沉下來,“都是我們自願的……誰也沒逼你。”
    我無言。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多半是怕我難受,凡凡做出一副開朗的樣子,什麼事也沒有似的,他抱住我腰說:“不是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嘛,幹什麼不是一樣,連我都明白,你從新加坡跑到北京,見過那麼多世麵,這也不懂啊?”他說,“說什麼都是大話,你不讓我幹,你能幫我?什麼也幫不了。看你這張臉就明白,就會清高,沒本事。清高頂個屁用!像你這種小白臉能幹的也就是我們這一行了。”
    我真是對他沒轍。
    怕兩個男生摟著抱著的模樣被人看到,我推開他,狠狠地說了一句:“我一定要幫你一次,你等著瞧!”
    凡凡說:“好,我等著。說大話是小狗。”
    我剛要轉身,看見已經有人進來。倆男的——當然公用洗手間進來的隻可能是男的——也許他們已經看見我們是怎麼回事,一邊拉開褲子撒尿,一邊衝我們邪笑。我沒理他,自顧自去一邊解手,凡凡也跟著,但他沒我有心,沒心沒肺地就站在了那倆人的身邊。
    其中一寸頭,一邊甩著沒滴幹淨的尿,一邊不懷好意地衝凡凡探頭,“不錯啊,兄弟——”我不知道一邊上廁所一邊偷窺別人的屬於哪一類?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但公然用語言搔你,還比較少見。我看見凡凡怔怔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也意識到遇到了不義之徒。
    “怎麼樣,約不?”寸頭又說。我在一邊聽得清清楚楚,心一下子躥到嗓子眼。
    凡凡沒理他,徑自收拾了。沒料到這麼正常的反應卻讓寸頭惱了,罵罵咧咧地說:“小樣,都是男人,約炮又怎麼啦?能虧了你嗎?別他媽的裝逼。”
    我還真沒見識過這號無賴,出於對凡凡的保護,我什麼也沒想,上去就拉開了寸頭:你他媽幹嗎?!我厲色問。
    寸頭霎時衝我瞪出兩眼,那相貌可真豪橫:“怎麼回事兒?小子欠拍怎麼的?”
    我不記得當時怎麼就衝突起來,隻是眨眼的工夫,我拳頭就上去了,正當臉,“噗”的一聲,特別響。
    那天,我本來就窩著火,合該寸頭倒黴,撞槍口上了。毫無防備就挨了一拳頭,也許他這輩子也想不到,北京城居然還有不怕事兒大敢跟他卯上的。
    當時是一場混戰,我不知道中間是怎麼過來的,他們是兩個人,拳腳夾擊,我少不了挨拳頭,挨腳踢,但都不是要害部位,肩膀大腿什麼。後來我對凡凡總結說,這倆人打架沒什麼章法,對於我不具攻擊力。可凡凡膽小怕事,當時夾在中間擋駕,反而挨了不少黑拳。
    凡凡忍著飛來橫拳,抱住我,聲嘶力竭地喊:“別打了……哦他媽小鈞,這是北京耶,你不要命啦?!”
    我渾起來是很野的,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攻擊對方,凡凡抱住我,手不能施展,就伸出腳踹對方,不管不顧不看方位地踹,一邊說,行啊,有種我們去外麵大堂脫了褲子幹,誰先認慫誰他媽的是孫子!
    我完全不顧一腳出去是不是會傷到人,會不會把對方踢爆。
    京痞子原來也就是狐假虎威,打那以後我越來越看明白。那寸頭見我嘴特糙,個子又大,當場就怵了,灰溜溜打算開溜。但這號都是屎殼郎,腿軟嘴不軟,一路罵罵咧咧。於是我不依不饒地繼續嚷:X你媽,有種別跑,我當場就讓你開瓢……直到再也見不到他們倆人的影子。
    我保衛了朋友,也維護了自己的尊嚴,特爽。可凡凡臉刷白,“太嚇人了,”他說,“你真野……這是在北京,你別搞錯!”自然,我也有點後怕,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兒。
    老肥知道我們在廁所跟人打架,單是說了句:“小子,夠野!”
    這頓年飯就這麼不歡而散,出門的時候,安哥帶著大家特別謹慎,唯恐挨不明不白的板磚。幸好沒事兒。
    既然沒事,我們又神起來,在回去的出租上又開始怪話混話連篇。凡凡摟著我脖子說:“你打架的樣子真他媽帥,比平時還帥。”
    我說,毀我是不?
    我這才感到腮幫子裏頭有點碎,腥腥的,怕是流血了,但我沒跟任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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