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號，早晨八點，天氣晴。
    被子裏的人還沒醒，擱置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滴滴”響個不停，群裏的那幾個人大約要瘋。
    黑驢蹄子：武友錢攜愛妻陳末在這裏祝顏默師兄生日快樂。
    白毛粽子：……生日快樂。
    一休哥：生日快樂，顏默你什麼時候回來，媽蛋我快給陳大釗煩死了。
    賺錢養弟弟：生日快樂。
    中德製造：生日快樂，陸一南我後天的飛機，記得接我。
    妙蛙種子：顏默師兄，生日快樂。
    顧老板：生日快樂……高陽我知道你在窺屏，有本事你就冒個泡，慫批。
    高陽公主：慫你奶奶個腿。
    顧老板：高陽你什麼意思。
    高陽公主：你什麼意思我就什麼意思，少他媽煩我。
    賺錢養弟弟：顧北你差不多就行了，成年人要點臉行不。
    顧老板：殷森你丫到底是誰兄弟？就你要臉，天天拿自個的熱臉貼韓休元冷屁股的人是誰？
    一休哥：有病吧你們，關我什麼事。
    中德製造：占個沙發，溫雅快來一起坐。
    黑驢蹄子：搶個板凳，末兒快來看戲。
    高陽公主：抱走我家溫雅。
    妙蛙種子：(●“◡“●)
    顧老板：高陽你什麼情況！
    中德製造：什麼叫你家的？
    ……
    顏默從衛生間走出來，拿起陸一南的手機看了一眼，關機，撈人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唔……我再睡會，你讓再我睡一會”陸一南眼睛沒睜開，雙手自覺摟住顏默的腰，披頭散發往顏默的肚子上蹭了幾下。
    顏默拍拍他的後背，輕聲說：“爺爺還在家裏等著我們呢”
    陸一南聞言抬起頭，眯著眼睛在顏默眉心親了一下，“老公，生日快樂”
    “嗯，生日快樂”顏默回他一個吻，掀開被子，把人從床上扛起來，走進衛生間，再把擠好牙膏的牙刷送陸一南嘴裏，“一會去爺爺那，爺爺不管給什麼你都收下”
    “為什麼？”
    “哪來的那麼多為什麼”顏默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爺爺之前要給你銀行卡，但你沒收，他因為那個事和我念叨了好幾次，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你就當心疼我吧”
    陸一南笑了起來，“我就是不想讓爺爺覺得我是因為錢才和你在一起的，那多低俗啊”
    顏默一本正經，“可是我們家現在隻剩下錢了”
    陸一南差點把牙膏沫噴出來，笑了須臾，指著顏默說：“要不是我現在也算是個有錢人了，我還真就聽不慣你這種暴發戶的語氣”
    兩人相視而笑，過了一會，顏默問他：“溫雅和高陽……”
    他話隻說了一半，意有所指的語氣令陸一南手上的動作頓住，脫口就問：“你怎麼知道的？”
    “剛他們在群裏聊天，高陽說了幾句”
    陸一南沉默片刻，說：“這事挺複雜的，我也是在美國的時候發現的，當初高陽和我哥分手，是因為我哥背著她聯係初戀了，後來，後來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高陽居然和溫雅好上了，我……唉……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溫雅生孩子的時候高陽回國了，隻是你們都不知道，再後來，溫雅帶著孩子去美國找我們，頭天就和我出櫃加宣布戀情，顏默你能想象到我當時的表情嗎？我整個人裂開了簡直！”
    顏默看著他的牙刷頓了須臾，問：“管朔一直和你們在一起，他就一點沒發現嗎？”
    “沒，也有可能發現了但沒往那處想”陸一南說，“別說他了，就說我，這事如果不是高陽和溫雅親口承認，她倆就算在一個床上睡覺我都不會亂想”
    顏默點頭。
    “別管他們了，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哥確實不是個玩意兒，反正我一點都不同情他，至於管朔，唉……肥水就是不往他那流我們也沒辦法，對了，中午是在爺爺那兒吃嗎？”
    “嗯，吃完飯我帶你去個地方……不用看我，我是不會說的”
    他不說陸一南就一直盯著他，試圖用眼神攻破他內心最後一道防護，無奈此人忒沉得住氣，說不說就是不說，稍微有點要動搖的時候就用自己的嘴堵住陸一南的嘴，就這樣，一直到了顏秋那，陸一南也沒能從他嘴裏套出一點線索。
    顏秋這兩年還在進行他的環遊之旅，每天上山下海的，身體還算硬朗，隻是瘦了一些黑了一些，陸一南上一次見他的時候看到他花白的頭發，心裏有些不大自在，就多嘴說了一句讓他去染個頭發什麼的，沒想到這次見麵，人家頂著一頭奶奶灰。
    吃完飯後，陸一南向顏秋提議下幾盤棋，被拒絕了，陸一南有一種預感，顏秋接下來估計又要給他銀行卡了。
    “阿南啊，爺爺也沒什麼好送你的，咱們家裏什麼情況你也知道”顏秋把銀行卡塞陸一南手裏，接著說：“窮得隻剩下錢了”
    陸一南憋笑不容易，肩膀抖得厲害，差點沒能接下那張銀行卡。
    “行了，我就不留你們了，你倆去玩吧”顏秋拉過顏默，把他的手放在陸一南手上，“小默，你比阿南大兩歲，有些話就不用我多說了，好好照顧阿南，謹記，不管麵對什麼樣的人和什麼樣的情況，都應該保持愛人至上的心態”
    顏默：“是”
    從老宅出來，顏默幫陸一南綁上安全帶，把車開上主幹道，大概開了有三裏地，陸一南放下手機看向顏默，問他：“寶貝兒，我感覺今天有點不尋常啊”
    “怎麼了？”
    “我感覺今天不像是你過生日”
    “嗯？”
    “像是我過生日”
    “那你以前，都是怎麼過生日”
    陸一南攥緊手機，猶豫了很久沒有說話，顏默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挺讓他措手不及的。
    “我不過生日……大男人過什麼生日啊”
    “那吃蛋糕嗎？”
    “……你今天問題怎麼這麼多”陸一南幾乎快把手機攥碎了，喉結滾了三滾，“我不愛吃蛋糕，我不愛吃甜的你不知道嗎”
    顏默沒接話，也不再繼續問他什麼。
    過了半個小時，他才說：“到了”
    陸一南望向窗外，看了一圈，詫異道：“你怎麼帶我來這兒啊”
    這兒指的是潛園後山，就他們剛認識那會兒，那大晚上，陸一南帶顏默爬得那座種滿了鬆針樹的山，不過沒能爬上去，半山腰被一隻肥貓和兩具屍體絆住了腳步。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段充滿了驚悚色彩的記憶因為有了顏默和花鰱而變得溫暖許多，幸運的是，身邊的人還是那一個，不幸的是花鰱已經死了將近兩年。
    “你怎麼會想到要帶我來這裏啊，嘖……紮死老子了”陸一南跟在顏默後邊，從以前那條秘密通道往上爬，“這時候山頂上沒什麼看頭，以前我要帶你來，是因為在山頂上能看到東邊的金桂園，那園子晚上有燈光秀，賊好看，人坐在山頂上，等風也等香……”
    他嘰裏呱啦說了一路，人到山頂後卻一下沒了聲音——蔚藍的天空和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碰撞出最舒適的色彩和光彩，山嵐乍起，唯美的浪漫氣息撲麵而來，陸一南望著東邊那片一望無際的紫色花海，仿佛置身普羅旺季的幻境。
    “這，這是……”
    “你去美國不久，我自己爬上了這座山，不過那時候沒看到什麼好景象”顏默語速很慢，“後來我把金桂園買下，改種了薰衣草，今年是頭回開花，阿南，好看嗎？”
    “好看，真好看，比以前的金桂和燈光秀好看多了”陸一南嘴角掛著許多笑意，眼裏滿是驚喜，接著他抬手指著一個方向，“欸欸欸，那兒有人……”
    顏默看了一眼，“那是武友錢他們”
    “武友錢他們？他們怎麼在這？”
    “走吧，我們該過去了”
    陸一南一腦子漿糊，跟著顏默下山，繞過後山來到薰衣草園，隨著距離武友錢他們越來越近，一個禮花筒猝不及防地炸在陸一南頭頂，砰地一聲，把他嚇得差點原地暴斃。
    “臥槽，嚇死老子了！”陸一南飛起一腳，精準無誤地踹在武友錢的屁股上，“你丫找死啊”
    這時，又一個禮花筒炸在陸一南頭頂，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接連不斷，彩條和亮片紛紛揚揚落了一頭，陸一南呆呆地望著他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生日快樂，阿南”顏默在他身後輕輕地說。
    “陸一南！生日快樂！”
    “一南！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
    陸一南看著這些人，這些人臉上洋溢著的笑容，這些人一聲又一聲的”生日快樂”，他動了動手指頭，感覺身體又酥又麻，心髒像是被攥住，他快喘不上氣了。
    “不是，你們這是……幹嘛啊，今天不是我生日，是顏默……”
    “是我和你的生日”顏默截斷他的話音，走上來執起他的手，深情而溫柔，“阿南，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我們一起過，今後也一起過”
    陸一南感覺自己的眼睛進了塊磚頭，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沒過過生日，更沒吃過屬於自己的生日蛋糕，因為他一出生他親媽就死了，因為陸清秋不許他過生日，久而久之，這個本該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節日隻剩下陌生。
    “……顏默，謝謝你，謝謝你……”
    謝謝你給我過生日，謝謝你還把我當作一個孩子，謝謝你給我的愛。
    顏默俯在他的耳邊，說：“阿南，這個世界欠你的溫柔和快樂，我會不惜一切替你找回來，我希望你知道，你不需要時刻做一個不動聲色的人，更不需要在我麵前強顏歡笑，你開心就盡情笑，難過就靠在我肩膀上，我會想辦法逗你笑”
    話音落下，跟前的人靜了大概有三秒，抬起頭，紅著眼眶，問他：“給我買蛋糕了嗎？”
    顏默笑著說：“買了，買了二十個”
    “蛋糕上有沒有寫我的名字，就那種”祝陸一南生日快樂””
    “每一個都寫了”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愛人至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