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顏默沒給陸一南睡懶覺的機會，七點一到，他把陸一南從被子裏撈出來，挑了一身稍微喜慶一點的衣服給他套上，再一起進衛生間洗漱。
    七點二十分，韓休元等人穿戴整齊陸續下樓，陸一南困得眼睛睜不開，洗臉刷牙全靠顏默督促，後來顏默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這頭發太長了”
    陸一南聽了，毫不在意道：“替我剪了吧”
    顏默說：“我可不敢”
    陸一南聞言掀了一下眼皮，漫不經心道：“我沒有舅舅，放心剪”
    頓了頓，他又忽然說：“要不，你給我紮個丸子頭？”
    顏默覺得可行，動手給他捯飭起來，陸一南眯著眼，感受著那雙手帶給自己的觸感，頭皮一會鬆一會緊的，還挺舒服，這一舒服，他就又犯起困，沒一會就靠著顏默睡著了。醒來時人已經在車上，車則停在老宅門口。
    陸一南下了車，一眼就看到門上貼著的春聯，那春聯是顏默寫的，福字是他寫的，粘在一塊，說不出的怪異。
    陸一南自我感覺臉皮還沒厚到能把那個字貼在門上的程度，又實在做不出把它撕下來的舉動，最後眼一閉一睜，拉著顏默跨過門檻找爺爺去了。
    顏秋睡得早起得早，陸一南他們還在路上的時候，他已經在廳裏等著了，這時候聽到陸一南喊他，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快過來，爺爺在這”顏秋喊完，看到陸一南穿著亮眼的紅色羽絨服走了進來，不過比羽絨服更亮眼得要屬陸一南頭頂上那倆丸子。
    “一南你這哪吒頭誰給你綁的？”
    哪吒頭？
    陸一南抬手摸了摸，還真是兩個丸子！
    “顏默，你壞不壞啊？”陸一南反身用胳膊肘頂住顏默的腰，佯裝生氣，“我讓你給我紮一個丸子頭，誰讓你紮兩個的”
    他讓他紮的。
    顏默還在為昨天夜裏的事生氣，氣了一晚上，守了一晚上的歲，隻是罪魁禍首借酒闖禍，完了倒頭就睡，睡醒了什麼都不記得。
    給他紮個哪吒頭算是小懲大戒。
    不過這哪吒頭是真心可愛，又是自己給紮的，顏默不管怎麼看，都覺著歡喜。
    “一個孤伶，兩個喜慶”他說。
    陸一南沒聽過紮丸子頭還有這種說法，撇開目光，心裏打定主意，等回去了就給顏默紮一腦袋的丸子，讓他好好喜慶喜慶。
    顏秋也覺得喜慶：“這倆丸子好看，爺爺很喜歡”
    陸一南聽了，也不鬧了，和顏默乖乖地跪在八仙桌前，十分幹脆利落地給顏秋磕了一個頭，磕完直起腰，也不起來，齊聲喊道：”爺爺，一南/孫兒給您拜年了，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身後韓休元三人也拜。
    顏秋笑出淚花，起身發壓歲錢，不出意外，陸一南的壓歲錢比顏默他們的厚了不止三四倍，這種明裏暗裏的偏心，陸一南很是受用。
    拜完年，顏默要和陸一南一起去陸家，韓休元殷森和管朔留下，臨走之際，顏秋拉著陸一南的手聊家常，擺明了是不想讓陸一南走，好陪他這個孤家老人吃餃子。
    陸一南被拽著走不成，哭笑不得，恰在此時，陸清秋的電話打來，讓他不用回陸家拜年，她接到任務，上午就要離開海州市，歸期不定。
    陸一南接電話時，顏秋就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電掛掛了，老頭搓著掌心笑得真切，說：“快去把顏默叫回來吃餃子”
    陸一南應了一聲，奔到門口叫人。
    吃餃子時，陸一南迎來了人生的高光時刻，顏秋統共包了四個元寶，全給他吃著了，飯桌上有人為他高興，有人眼紅羨慕。
    吃完了飯，管家來請顏秋。前廳聚了不少客人，全是來給顏秋拜年的，陸一南愛看熱鬧，於是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沒想到這一眼竟然讓他看到了前不久才上任的市委書記，他又往深處瞧了瞧，可了不得了，全是海州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你家到底是做什麼的？”陸一南放下簾子，轉身問顏默。
    這問題問得好，顏默靜了須臾，長話短說道：“黑白通吃，家裏真正的巔峰時期就是爺爺年輕那會兒”
    “那你給我講講，我就喜歡聽這種刺激的事兒”
    他想聽刺激的，那顏默就淨撿些刺激的講，“燒殺擄掠，販賣毒品，包括我的奶奶也是爺爺從大戶人家搶回來的”
    陸一南聽得臉都白了，“臥槽，這不是悍匪嗎？”
    顏默點頭，確實就是悍匪。
    陸一南從沒聽他講過自己的奶奶，現在正是一問到底的時候，“那後來呢？爺爺強占民女，生下你父親？”
    顏默搖頭，“奶奶生在大戶人家，是千金小姐，才情樣貌都很出眾，看不上爺爺，爺爺鍾意她，任她打罵了三年，後來奶奶認命，就和爺爺成親了，婚後兩年無出，爺爺不著急，奶奶反而先急了，他們那個年代，生不出孩子要被笑話”
    陸一南睜圓了眼睛，腦子裏閃過一個更刺激的念頭，兩年無出，莫非顏默的父親不是親生的？
    “奶奶求子心切用了不少偏方，險些把身子吃壞”顏默繼續說，“後來爺爺騙她，說是自己的原因，奶奶信了，對他發了好一通脾氣，結果不到半年，奶奶就懷孕了”
    陸一南心裏感動，笑著說：“爺爺對奶奶真好”
    顏默也跟著笑，這些事情都是他小時候聽父親講的，父親又是聽奶奶講的，他第一回聽說的時候，就覺得爺爺奶奶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半大小子誰沒懷過春，顏默也不例外，他小時候就給自己定了規矩，往後有了心儀的人，絕對要比爺爺對奶奶還好。
    然後他就遇到陸一南了。
    “我對你不好嗎？”
    陸一南眼角的笑意逐漸化開，說：“好，你對我最好了”
    這個回答可真中聽，顏默拉著他的手往後院走，邊走邊說：“咱媽說走就走，壓歲錢都沒給我”
    “委屈了？”
    “嗯，有點”
    “等我明天把她車軲轆卸了，賣錢給你當壓歲錢，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