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書桌旁，追番追到晝夜顛倒的韓休元扭過頭，將手裏的筆記本稍微抬高了一些，“顏默，有一個叫戴夫的給你傳來一個文件，我幫你接收了哈”
    “嗯”
    房間陷入短暫的寂靜。
    文件打開後是一段時長超過35分鍾的視頻，最開始出現在視頻裏的一張臉是戴夫，戴夫的身後，是洛杉磯的街頭還有無數遊客，然後畫麵一轉，鏡頭落到坐在鋼琴旁正醞釀情緒的陸一南身上。
    “哎我去！是陸……一南”
    陸一南三個字他隻說了個陸字，手裏的筆記本就被風一般的男子搶走了。
    “哎你幹嘛呀”
    “別說話”顏默瞥了他一眼，表情嚴肅。
    視頻裏，陸一南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優雅地躍動著，亮麗的琴聲從指尖流瀉而出，當第一個音符在房間裏徐徐響起時，顏默倏地笑了。
    “咦，這不是你的逆光嗎？”韓休元突兀地插了句嘴。
    顏默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後者捂住嘴，給了顏默一個我保證安靜的眼神。
    視頻放到一半，顏默眸底掠過一抹毫無掩飾的驚喜，他的阿南，居然成功地把逆光的意境融入進自己的琴音中，這真是讓他太開心了。
    再好的戲也有落幕的時候，再動聽的曲子也有結束的時候，當陸一南指尖頓在琴鍵上時，周遭的掌聲差點令筆記本的喇叭破音，而此時，視頻的進度條已經接近尾聲。
    陸一南起身朝大家鞠躬，戴夫走了過去。
    戴夫：這首曲子是誰教你的？
    陸一南明顯猶豫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頗為自豪地說：是我男朋友。
    戴夫：你男朋友是顏默？
    視頻到這裏就斷了，後麵發生了什麼，陸一南又是如何作答的，顏默便不得而知了。
    說來也巧，他剛看完視頻，戴夫就給他發來一條信息。
    【你的小男朋友在我手裏】
    顏默莞爾。
    【是嗎？那你可要小心了】
    【他好像並不知道我和你是朋友】
    【他做了什麼？】
    【和我要簽名，應該是替你要的】
    【你是在羨慕嫉妒恨嗎？】
    【是有一點，我覺得他很可愛】
    【在我們國家，用可愛這個詞來形容別人的另一半，是要挨揍的】
    【好吧，祝福你們】
    【謝謝】
    “顏默，你這占有欲也太強了吧”韓休元托著下巴，“人家隻是說陸一南可愛，你就要揍人家？”
    顏默不緊不慢地合上筆記本，幽幽道：“如果可愛這兩個字是用在你身上的，殷森可能要順著網線把對方掐死”
    “你……”韓休元被他一句話噎個半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懟回去，他頓了頓，十分氣惱道，“你再提他的名字，我今天就和你割袍斷義！”
    顏默挑眉，“我記得，之前有一次沒有收留你過夜，你說要和我恩斷義絕，現在又說割袍斷義，我們還有義可斷嗎？”
    韓休元：“……”
    得！他有預感，他這輩子別想在嘴皮子上占顏默一丁點便宜。
    這時，房門哢嗒一聲，房裏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往門口望去。
    房門從外打開，第一個走進來的是顏老爺子，老爺子身後還有一個人，同樣是位老先生，隻見老先生身著一襲長衫大褂，道不盡地仙風道骨。
    “爺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
    “睡！睡什麼睡！我都快三天沒合眼了！”顏秋的一張臉簡直臭到沒朋友，可他對身邊那位老先生卻極為恭敬，甚至親自給那個人搬了一把椅子，“苟先生，您坐”
    ”噗哧”一聲，韓休元笑了出來。
    然後他差點被顏老爺子那根實木手杖抽到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苟先生是我的貴客，不得無禮！”
    韓休元蜷縮在床角，委屈巴巴道：“知道了”
    “小默，這位先生是天師後裔，易學術極為了得，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寫下來，給先生瞧瞧”
    顏默：“……”
    韓休元：“……”
    還當是什麼人，原來是位算命先生。
    顏默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寫於紙上，雙手呈給老先生，老先生自踏進這間屋子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此時接過他的生辰八字，隻低眉掃了一眼，便說：“命由天定，運由己生”
    “……”
    這就沒了？結束了？
    韓休元咬著嘴唇，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得以壓住想笑的衝動，顏默神色如常，顏老爺子則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就在下一秒，苟先生的目光卻從顏默身上轉移到韓休元身上。
    他說：“此子，性正直，因其亡母惡其父，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話音未落，韓休元和顏默皆是一怔。
    全中！
    “兄長即愛人，命中注定多有磨難，且一生無子無女”
    韓休元：“……我他媽”
    聽他髒話信口拈來，顏老爺子的血壓一度升到一百八，舉起手杖就要往他頭上敲，韓休元怕得要死，將自己一顆腦袋紮進被子裏。
    “小孩子口無遮攔，先生切莫怪罪”顏老爺子賠笑又賠禮，繼而指著顏默說，“這是我孫子，您能給他算上一算嗎？”
    顏默看向苟先生，苟先生同樣也在看他，卻隻是微微一笑，道：“男生女相必富貴”
    顏老爺子忙道：“姻緣如何？”
    苟先生搖頭，“算不得”
    緣何算不得，先生卻沒有說，顏老爺子再三懇求，那位先生也隻是但笑不語，顏默定定地看著他，神情一如往常。
    苟先生告辭前，沒有問顏默，也沒有問顏秋，獨向韓休元要了卦金，要得還不少，開口就是三萬。人走了之後，韓休元捶胸頓足道：“這人絕對是個江湖騙子！我都沒讓他給我算，他開口扒拉兩句，就輕易要走我三萬塊錢！還他媽是支付寶轉賬！”
    這要是在以前，韓休元這般大嚷大叫，早給顏默和顏秋教育了，可現在，沒一個人說他。顏秋整個人都呆在原地，仿若一座雕像，顏默還好些，隻是臉色略有些難看。
    其實世人皆知，這算命的行當一直都有許多規矩，其中最隱晦且具有深意的規矩就是三不算和三不收，三不算指得是不算死人、同行和自己，三不收則是不收卦金，一不收大限將至者，二不收大禍臨身不可避者，三不收再無好運者。
    可為什麼這兩樣全被顏默占了。
    顏老爺子一張臉已是煞白，身軀晃蕩不穩，仿佛下一刻就會跌倒，顏默不動聲色地忙扶著他坐下，韓休元裹著被子暗戳戳地覷著這兩人的臉色，愣是半句話沒敢多說。
    顏默沉思片刻，道：“爺爺，算命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
    顏老爺子聞言僵硬地抬起頭，一聲不吭地瞅了顏默一眼，而後又機械性地垂下眉眼，他沒說話，一旁的韓休元卻看出來，這老爺子身上那股霸王氣勢蕩然無存了。
    “怎麼回事啊，那老頭，額……老先生不是說顏默是什麼什麼相必富貴嗎？”韓休元小聲嘀咕道。
    顏默輕輕搖頭，並沒有解釋給他聽，因為此時若是在爺爺麵前說起三不算和三不收，難免又生是非。
    十分鍾後，顏老爺子終於從苟先生的陰影中緩過神來，他眨了眨眼，將顏默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然後自言自語道：“這不應該啊……”
    的確是不應該，像顏默這樣才貌兼備且身體健康的大小夥子，不管怎麼看，都不該列入三不算和三不收的名單中。苟先生一番話說得雲裏霧裏，說完飄飄然離去，徒留他們幾個凡夫俗子在這幹瞪眼。
    大晚上的，幹得這是什麼事。
    顏默眉心微蹙，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爺爺，夜深了”
    他這邊一起頭，韓休元那邊也趕緊附和著，“是啊，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顏老爺子眼一瞪，倆眼珠子就像要生生掉下來一樣，他吹了一會胡子，怒不可遏道：“歇息！我還有心情去歇息嗎！你們兩個兔崽子！淨給我添堵！”
    顏默偏過頭，決定把沉默是金這一人生準則貫徹到底實施到位。
    韓休元撇了撇嘴，翁聲翁氣道：“明明是您大晚上不睡覺，找了個江湖騙子給我們添堵，現在倒怪起我們來了”
    空氣忽然在這一刻凝固了。
    顏默默不作聲地遞了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過去，韓休元尚未接收，就被顏老爺子提著耳朵從床上拽下去了。
    “臭小子，反了你！誰給你的勇氣和我這麼說話！梁靜茹嗎！”
    韓休元一隻耳朵被他拎在手裏，不哭反笑：“爺爺，您還知道梁靜茹呢？”
    “小東西，瞧不起誰呢？”顏老爺子冷冷地笑了兩聲，隨後話鋒一轉，直言正色道：“小休，我問你，你當真要把事情做這麼絕嗎？那好歹是你父親……如果你後悔了，我可以……”
    不等顏老爺子說完，韓休元立即打斷道：“不用了……我不後悔”
    他是真的不後悔，母親的死亡，父親的背叛，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顏老爺子還想說些什麼，顏默卻忽然掐著點截了他的話音，看起來是想給韓休元解圍，但說出來的話卻和韓休元半點關係沒有。
    “爺爺，那批毒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