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半，顏默第六次被陸一南的哭聲驚醒。
    “……花鰱……我的花鰱……顏默……顏默，救救我的貓……”
    一晚上，陸一南一直在重複這麼幾句話，撕心裂肺的哭喊驚醒了枕邊人，卻沒有把自己從夢中解救出來。
    顏默心知花鰱的死亡給陸一南帶來巨大的傷痛，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無數次從夢魘中掙紮出來，再如同重複一般沉淪其中。
    顏默能做到的，隻有緊緊抱著陸一南，給予他現實中的最後一點安全感。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陸一南於睡夢中被顏默咬醒，他剛睜開眼睛，身體就被一股巧勁翻了個麵，大腦還沒緩過神來，兩根手指就猝不及防地擠進身體。
    “唔，疼……”陸一南微微仰起頭，一聲酥喘破齒而出，他眯著眼睛回頭，眼底兩塊烏青尤為明顯，“好師兄，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哪裏能這樣搞，當他是鐵人嗎？
    “你一會就走了”顏默目光深沉地望著他，趁著說話的間隙又加了一根手指。
    其實陸一南很想說一句，分手了就不該這麼做，可是想想又實在說不出口，畢竟是自己上趕著找草的。
    顏默的分身徹底埋進自己體內時，陸一南給他們如今的所作所為找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借口——分手炮。
    “……嗯……顏，顏默，啊……我能不去……美國嗎……”陸一南雙腿纏上顏默的，一句話要分好幾次才能說完，“你，你幫我……向你爺爺……求求情……啊……”
    顏默呆了一下，遲疑片刻，臉色略有不悅道：“為什麼要求情，你又沒有做錯什麼”
    他這般向著自己，陸一南怎麼會不感動，可是感動歸感動，現實歸現實，而陸一南最終也隻是苦笑一下，說：“對啊，我沒做錯什麼，可是為什麼我的貓死了，我媽受傷，而我一定要離開海州市，顏默，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說完，覆在他身上的人忽然一言不發地抽離出去，陸一南喘息一聲，趴在床上不動了。
    下一秒，一隻手強硬地幫他轉過身體，又強迫他睜開眼睛。
    顏默的臉色很難看，明顯是動了怒，可是陸一南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生氣，該生氣的不該是自己嗎？
    “你幹嘛？”
    “我幹嘛？”顏默伸手掐住他的腮，眼睛裏似有火光閃過，“陸一南，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像你說得那樣做過？為了你，我有什麼不能做的？花鰱死了，陸清秋受傷，你以為這是我想看到的嗎？”
    頓了頓，他又說：“可是他們再如何，在我眼裏也沒有你陸一南重要，阿南，相信我，你先出國一段時間，等我解決完這邊的事情，我一定會去接你回來”
    顏默突然開口說這麼多的話，陸一南竟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一南張了張嘴，有些話明明已經到了喉嚨處，卻如何都說不出來。
    “還有你說得分手”顏默把分手兩個字咬得極重，“我不同意”
    陸一南一怔，訥訥道：“你昨天明明就同意了”
    “那就撤回”
    居然還有口頭撤回！陸一南直接被顏默這波操作震驚到了！
    “憑什麼你說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說分手就分手”顏默說，“當初你是怎麼對我死纏爛打的，又是怎麼患得患失的，你都忘記了嗎，陸一南，現在隻是這麼一個挫折你就要和我分手，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我嗎？”
    陸一南紅了眼睛，“我怎麼對不起你了？顏默你摸著自己的奶子跟我說，我對你不好嗎？現在的情況你比我清楚，這根本不是一個小挫折，也不僅僅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再這麼繼續下去，你爺爺和顏妍非要了我和我媽的命不行”
    “那我呢”顏默忽然問。
    刹那間，陸一南感覺心髒在一陣陣抽痛，他皺了皺眉，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幾分，“顏默，我暫時無法和你在一起，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你了”
    顏默臉色一白。
    陸一南連他眼睛都不敢直視了，隻能偏過頭低低地說“是我自私，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想輕易結束一段來之不易的感情。
    除了可笑至極，顏默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他們之間的愛情。
    曾經，仇恨使他變得謹慎多疑，後來，陸一南出現了，於是愛情讓他舍棄了仇恨，現在，他被單方麵分手了。
    心如死灰都不足以用來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陸一南眼圈泛紅，將哭不哭的樣子實在容易激起別人的施虐心理，顏默憤憤地看著他，恨不能一巴掌扇他腦袋上，讓他哭出聲才好。
    可是在麵對這個人、這張臉的時候，除了即將溢出胸腔的喜歡，哪裏還有留給恨意的餘地。
    “陸一南，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陸一南咬牙搶答：“分手”
    “……好”顏默眸底的傷痛一閃而過，他緩緩地起身，穿上衣服後背對著陸一南，“起床吧，我們該去機場了”
    陸一南低低地說：“我還沒有給你洗頭發”
    顏默：“我們已經分手了，這些事不該再讓你來做”
    聞言，陸一南指尖逐漸變冷，他微微垂著眼睫，心髒痛到無法言喻……
    人生中，不管是親情還是友情，更或者是愛情，每一段感情裏都或多或少搭建了幾座車站與機場，隨著時間流逝，人們相聚又離別，離別又相聚，漸漸的，大家都會習慣離別更甚於相聚。
    機場裏，陸一南領取完登機牌後給陸清秋發了一條短信，三秒後，陸清秋回他一個洛杉磯的地址和幾個緊急聯係人的電話號碼。
    不遠處，顏默提著一袋早餐朝他走過來，然後把袋子裏的東西一樣樣擺在他麵前，陸一南因為心思沉重沒有胃口，但一想到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吃到顏默買來的東西，當下決定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絕對不辜負顏默的好意。
    然後他在一堆早餐裏看到了嫩牛五方。
    “……”陸一南下意識地咬住嘴唇，心裏很不是滋味。
    下一秒，顏默伸手把那塊嫩牛五方拿走了，並對他淡淡地說：“這個不是給你吃的，是我的”
    陸一南愣了愣，片刻後，他試探性地問：“你知道了？”
    “怎麼，我不能知道嗎？”顏默淡然地回視著他，語氣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許你知道我的一切，不許我去打聽你的喜好嗎？”
    他這麼一說，陸一南當即明白是誰告訴他的。
    陸一南神色複雜地打量了他一會兒，道：“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別對我說話這麼嗆？”
    顏默立刻問：“我這麼對你說話，你是不是覺得心裏難受？”
    陸一南點頭。
    “我隻是對你說話的語氣稍微加重了一些，你就受不了了”顏默冷冷地看著他，“你和我提分手的時候，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陸一南一愣。
    顏默不等他回答，將一碗皮蛋瘦肉粥推到他麵前，又接著說：“你已經決定了的事，我不會再去試圖改變，說這些也隻是因為我心裏難過，隨口宣泄一下——去美國後，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慮一下，我會等你”
    陸一南盯著他，“如果你的爺爺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呢？”
    “我帶你離開”
    “私奔嗎？”陸一南驚呼出聲，有這麼一瞬間，他忽然覺得顏默心裏其實已經有了萬全準備，隻是事情的發展還沒有走到他心裏預料的那一步。
    “各位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飛往洛杉磯的CA8158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您從22號登機口上飛機……”
    機場廣播結束，陸一南一口幹掉皮蛋瘦肉粥，而後起身站在一旁猶猶豫豫了片刻，直到機場第二次播放登機通知，他才慢悠悠地伸出手，按著顏默的肩膀，說：“你說你要等我，那就等吧”
    顏默回頭看他。
    陸一南又道：“這次去美國，我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回來，可能是幾天幾個月，也有可能是幾年，照理來說，我不應該拖著你，可是我心裏有你，比起分開，我更不願意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所以我自私地想讓你等我，哪怕我現今不能給你個準確答案，我也想讓你等我”
    顏默不語，隻一味地看著他。
    陸一南不覺羞愧，麵不改色地繼續說：“顏默，我不在的日子，請你潔身自好”
    “等等”顏默終於有些坐不住了，潔身自好這四個字如同一根針戳在他的底線上，讓他實在無法容忍，“潔身自好？陸一南，這四個字你不該對我說，應該對你自己說”
    陸一南眼一瞪，“我為什麼要對我自己說，我們倆就屬你最招蜂引蝶，這話不對你說對誰說”
    好家夥，潔身自好完了還有個招蜂引蝶。
    顏默怒火中燒，正要懟他兩句，不料機場開始廣播最後一次登機通知。
    “顏默，我要走了”陸一南張開雙臂，“給我一個擁抱吧”
    他就那麼笑嗬嗬地在大庭廣眾之下朝自己張開雙臂，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如同昨夜的星星。
    顏默唇角輕輕上揚，上前一步抱住他。
    “陸一南，我愛你”
    “我也愛你，顏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