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霄晚露出一抹笑，身靠在牆：本應如此。
    我道：於兄還不去睡？
    於霄晚搖搖頭：我在等你的故事。停頓了一下，又道：我對你非常好奇，好奇到不想睡。
    老子瞧著那靠在牆邊的月白錦裙，忽然就忍不住想——
    這小娃娃表麵看起來心眼多，需防著，內裏卻剛正如石，清風明月，正正直直，說白了，這孩子同老子完全是兩路人。。。倘若生在五十年前，想必他也是個積極討伐我教的江湖正派少年豪俠吧？可惜啊，當時共我賞花人，檢點如今全沒了，君埋泉下泥銷骨，俺在人間稻粱謀，物是人非事事休，一江春水向東流~~~過度好奇往往是沒有好下場的。。。正是自古正邪不兩立，你尚在人間，我已處地獄，相聚終有時，何必多惦記？？
    堂屋裏的炭火盆噼噼啪啪燒著，火越來越小，似是要熄滅了，但是因為已經燒了很久，所以屋內並不冷，隻是屋外的風又大了，把木窗也吹得響了起來。
    我搓了把臉，一把掀起身上棉被放置一側，慢慢撐坐起，抱枕在懷，笑笑。
    於霄晚也笑了笑，聲音有一絲悠遠：你又不想說了？
    我心虛道：兄弟，我跟你說句實話吧，不是我不想說，實在是過去太黑，不堪回首，我擔心你聽了做噩夢。。。
    對麵的佳人眉眼彎彎，笑得滿室生輝：聽了還能做噩夢？難不成你比我還慘？？
    確實，不過也分階段，比如失憶前或失憶後，畢竟在這兩個階段，我完美地完成了從加害人到受害人之間的無縫轉換，就看你想聽哪段了。。。
    終於，我努力回憶了回憶，道：你是殺了自己親爹，而我，卻被人屠了滿門。
    於霄晚愣住了。
    老子咧嘴道：我全家一百七十五口，一夜之間被圍剿戮盡，至今也未查清究竟是哪個門派所為，可笑的是，當時我卻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記得，身中寒毒，記憶模糊，瞧見路邊牆上貼的通緝榜還惶惶然問旁人——也不知那家是惹了什麽禍事竟落得這般下場？？更可笑的是我竟就這麽昏昏沉沉的過了許多許多年，糊糊塗塗食不果腹風餐露宿，至昨夜方將一切事情記起。你說，這算不算報應、是不是天罰呢？？？我轉頭看向窗外，狂風在天地間呼嘯，雪白的窗紙颯颯作響，隔絕了風，卻隔不了冷，心頭忽然生起一絲挫敗：很難形容，隻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個很長很冷的夢，夢裏過往成灰，內容卻非常殘忍，天理昭昭般佇立在不屬於任何地方的回憶裏，但它是真實的，理所應當地存在著。我必須老老實實的接受，心甘情願的屈服，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於霄晚走過來，又怒又悲地撫了撫我的肩膀以示同情，眼裏卻露出迷茫和疑惑：一百多口人的案子，好像五十年前確有一個，近年來還真未聽說……但是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我仰頭瞧他，真心實意道：滅門真相難查，線索太少，原來認識的人亦是敵友難判，皆不可輕信，以致現在無依無靠無家可歸，於兄收留之恩，我已銘感五內。
    誰料於霄晚突然退開一步，側過臉去，眼睫低垂，道：不必謝了，我已知你是誰。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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