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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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頭大駭,不禁對麵前之人另眼相看,邱叔看我目光有異,便搖頭道:都是舊事了,我早已退出江湖。
    邱叔話音未落卻聽那妖怪長歎了口氣,將剝好的整橘放置在花瓣形狀的橘皮上,手裏轉著它瞧了半圈後眼光便落到了我的臉上,輕輕笑道:你怎跑來此處買禮了?難道老邱也做起紙錢買賣了?
    邱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終於搞清楚了狀況,臉上的表情渾似看到母豬撞樹菩薩還俗,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你怎麼還招惹上他了?
    這個妖怪陰魂不散猶如鬼魅,邱叔竟然跟他是舊相識,我冷汗直冒,連連小心賠笑道: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我哪裏惹得起這位大人?
    妖怪往嘴裏塞了瓣橘子,笑道:把秘籍當柴燒掉的誤會確實也算不得誤會,而是實實在在的得罪。
    邱叔愣了一下,臉瞬間白了:你說這小子做了甚麼?!
    不就是一本秘籍麼!傳說不是他自己寫的麼,再寫一本不就行了,額,難道他是一時興起一揮而就寫的,寫完了也就忘了?不可能!那秘籍也就十幾頁,撐頂千字,信是個識字的都背得過來更不消說是他自己寫的!思至此處心緒稍定,本少捂著脖子心虛辨道:我又不認字,他給我也沒用啊,還不如用來燒火……
    邱叔死盯著我,眼神活似我殺了他全家,聲色俱厲狀極嚇人:那秘籍為我無冬教曆代奉為無上至寶你怎敢燒它?!
    無冬教?那個五十年前稱霸江湖的無冬教?它不是在一夜之間消失了麼,邱叔怎麼會是那個教的人……
    我哆嗦了一下,不由指著妖怪道:他再寫一本不就行了。
    妖怪嗬嗬笑了起來:你當真以為那秘籍是我寫的麼?
    我呆了呆:不是你寫的是誰寫的?
    邱叔一把鬆了抓我的手大步走向妖怪,雙目通紅惡狠狠道:他不是江湖人不懂秘籍珍貴難道左護法也不懂麼?!你也是真敢給!!
    妖怪淒然一笑:左護法左護法,教主都沒了多少年了,還護甚麼法?
    邱叔登時氣急,踏上一步握緊右拳去扯妖怪衣領:你這話是甚麼意思,難不成要背誓離教麼?我倒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沙包大的拳頭正要落在臉上,卻見那妖怪稍稍一閃也未見如何動作,便已離了座朝我這邊來了,身法飄忽奇詭,轉瞬已至門邊。
    妖怪抻了抻衣,低聲輕笑道:消消火,若是你若真對我動了手,背誓的恐怕便不是我,而是你了~
    邱叔奮力追來憋紅了臉大叫道:是啊,隻有左護法是教主的左膀右臂,旁人都是木頭擺設,可如今這臂膀掛冠多年不說,還棄了教中至寶秘籍,罪不可恕,其心當誅!說著,手凝劍氣,右手雙指微彈,破空幾聲響,但見妖怪隻閑庭信步般行了幾步,便躲了過去,徒留下牆壁上數個深孔。
    妖怪也不還手,隻是在房子裏風步流星地轉圈子,這一圈圈下來,好在邱叔英明神武氣無虛發才沒有把嚇趴在地的本少爺射成篩子。
    我瞧著熱鬧,卻是冷汗雨下,心情灰敗,隻道是最後的稻草也沉了河,萬萬沒想到邱叔如此深藏不露,不由給記憶中以前跟著邱叔一起賣貨共苦喝酒打屁的畫麵劃了一個叉。嗯,原來此人我也是招惹不起的,還是走吧……
    我打定主意,瞅準一個機會,一個鯉魚打挺便撒腿奔出了門。
    脖子上的血早已不流了,我卻不敢轉頸回頭,隻一味的向前跑,邊跑邊流淚,邊跑邊罵:去你奶奶的左護法,甚麼狗屁秘籍,甚麼狗屁教主,甚麼爛冬瓜教,邱叔你個裝羊吃肉的老鱉,你倒是出氣了,可老子他媽現在還能去哪兒啊?!!
    內心雖痛,卻也無奈,正是:心痛隻在一瞬間,了卻今生一段緣。月圓相逢終有盡,本是凡人不是仙。
    可跑著跑著,我便覺出了不對來——
    這路邊景色來來回回還是那幾棵歪脖枯樹,怎麼也不會變的?
    我心中生疑,便止了步,回頭瞧去,這不見還好,一瞧登時冒出一額冷汗:
    邱叔家的矮門檻仍在本少爺腳後半寸之地,屋子裏的兩人還在追逐,老子逃了半天,竟是一步未遠。
    見我回頭,妖怪雙目眯起,衝我揚聲笑道:我便知你要逃,適才不得已在此屋以步法化內力為氣畫了一個有進無出陣,你感覺如何?
    我感覺你可真是個江湖敗類啊。
    見我不語,妖怪笑得更開心了,臉上恍若陽光普照萬花同開:除了我教弟子,無人可解此陣,要不你試著解解?
    邱叔冷哼一聲,淩空拍出一掌,隻聽得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廳中木椅應聲碎成一地渣滓:欺負不會武功之人算甚麼本事,有本事對我出招!
    妖怪幽幽歎氣道:我手下沒有活人。
    合著這幾日被你整得死去活來的我是個死人?老子忍不住道:凡事不能講得太絕對,萬一哪天你敗了呢?
    妖怪怔了一瞬,彎眼瞧向了我:我倒忘了你了~
    高手過招,俯仰之間即是生死之別,一瞬之失,邱叔已占得先機,近身一掌揮中妖怪檀中大穴!隨即嗬氣收掌,飄然而退,邊退邊道:我邱某是個直腸子,有氣必出,無論你是誰。
    我不知那掌有多狠,我隻看見妖怪的衣帶向後一齊飛平久久不落,連帶著頭上的笠帽也落了地。
    我瞧得呆了,不知是因那如絹如畫的傾墨長發還是因那銅澆鐵鑄毫發無損的變態體格,隻能傻在原地,聽著那妖怪撿起鬥笠仍是若無其事不鹹不淡地調笑道:邱長老可打夠了?
    邱叔也呆了片刻,很快便道:沒想到你已能接我一掌。
    那妖怪幽幽歎了口氣,道:要你對本教人士出手向來困難,我也是沒有辦法~
    邱叔靜住了,久久才張嘴冒出一句:原來你任王地瓜燒了秘籍全是為了逼我出手?!
    他聲如洪鍾如雷貫耳,迫得我連忙伸指堵住雙耳,萬分敬佩邱叔竟能叫出這麼大的聲來。
    妖怪頷首微笑,不置可否,黑袍白麵,瀑發披散,宛若玉麵修羅。
    邱叔忽然激動了起來,一反剛才惱怒麵目,眉開眼笑驚喜非常:你肯坐教主之位了?
    妖怪收了笑,麵露敬畏,緩緩言道:教主剛走時,全教群龍無首,人人卻都推我上去,猶記當時我接你一掌都須調養半月,教主德高望重神威赫赫,我又怎敢比肩?好在人總是要進步的,我閉關修煉了二十年,現今才終有了五成的把握。
    邱叔仍是激動非常,眼中似能發出光來,連擺手道:才五成?我老邱看起碼九成!
    妖怪歎了口氣,隨後向邱叔拱了拱手,微微笑道:五十年前教主突然不見,我當即遣散教眾便是為了保住教主威名。此後遊蕩江湖三十年,看盡了武林各派的格鬥路數,卻發現各門各派盡是些粗淺功法全然不值開宗立派,那眾宵小還目中無人自鳴得意,道我無冬教一夜消失是法理不容自有天收,我忍無可忍便盡悉收拾了。時至今日,我修煉本教秘法已五十餘年,相信已有複興本教之力——他頓了一下,一反常態的肅容正色道:還願邱長老祝我一臂之力。
    話裏話外感情充沛情懇意切,連我都為之動容,更為之驚呆——這老妖怪已經活得這麼長了麼?
    邱叔喜不自勝鼓起了掌:好!老邱盼著這一日已太久太久!放心,我定全力助你!!言語之間神采飛揚,目光炯炯,雖仍穿著粗布短衫,卻跟平日判若兩人。
    不過半個時辰,這事情轉變如此之快,我捂著耳朵蹲在地上暗暗叫苦:你倆可真沒把我當外人啊!!以後怕是插翅難逃凶多吉少了……別了,我的安逸天地,別了,我的遠方繁花,別了,我的自由山川!
    正想著,卻聽那妖怪突然柔聲喚我的名字,本少爺一個激靈猛然抬頭,勉強擠出一個笑,顫聲回應:誒誒誒,在這兒呢,有事兒您說話——
    妖怪道:三日之後斬你立教祭天,做好準備吧。
    什麼?!!我和邱叔同時出聲,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妖怪並不睬我,隻轉頭衝邱叔淡淡道:怎麼,我教的無情長老居然也會舍不得?
    老子縮在地麵不敢說話,心中忍不住大罵開來:去你奶奶個無恥變態,老子再草民賤命好歹也是條人命,怎能你說祭天就祭天?!邱叔,你……您可千萬要替我求情啊!!
    邱叔堅定道:當另擇他人。
    夠義氣!老子心頭一熱,撇開嘴去老淚縱橫道:好兄弟!以後有兄弟一口肉肯定有您一口湯!!
    邱叔和藹一笑一如往昔:你隻要把剛剛[邱叔你個裝羊吃肉的老鱉]這句話收回去就可以了。
    老子站起身來,飽含熱淚重重點頭:您是豪傑,深藏不露,我是老鱉,烏龜縮頭。
    妖怪冷笑一聲,不滿搖頭:不可。且不論他已知本教即日複興之事,再者,當年教主掌教之時便有祭天之禮,到我這裏又怎能斷了?還是祭了吧。
    我靠,那是什麼邪魔教主,竟殺人祭天,還有沒有王法?!傳說那魔頭是突然暴斃,我看真是死有餘辜!
    本滿心希望地盯著邱叔再駁,誰知他一聽教主二字,竟忽然改了態度,不再多說半句。老子瞧這情形霎時變了臉色,吸了鼻涕急辯道:這事是你們非要討論,又不是我故意偷聽的!我不服!!
    本少瑟瑟發抖,妖怪置若罔聞。
    我隻好改變策略衝著屋中人哭饒再叫:邱叔,您不是說已經退出江湖了麼?!不若咱倆一起去其他地方討生活,也總比呆在江湖打打殺殺強啊!!
    邱叔滄桑一歎:地瓜啊,別怨叔。他垂下眼眸望向別處:教主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還養我、教我,所以便是他的意願再……再怎麼不對,我亦會誓死遵從,絕不二話。再說這江湖又哪裏是說退便能退的?叔,也是不得已……說罷,眼圈一紅,背過身去,不再看我。
    你他媽這是愚忠!不得已?誰得已?!老子額邊青筋暴起,忍了又忍,終於憋不住咆哮道:你怎知這就是他現在的意願,你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連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機會都不給他,還敢說忠心?!
    妖怪挖了挖耳朵,表情萬分嫌棄道:別喊了,若是將街坊鄰居招來,你們更是一個也活不成。
    邱叔默然無語,隻衝妖怪拋出一句:左護法,還是……你來定奪吧。
    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連連捶地,隻怨自己背運——這交友瞎了眼便如坐船翻了河,倒黴至極連放屁都砸腳後跟,隻能滿心恨道:邱自峰你個不仗義的,下輩子老子再也不願見到你!!
    妖怪忽然輕輕笑道:用不著下輩子,你若解了這武功陣法我便不殺你~
    流淌的鼻涕懸懸定在半空,愣是再也下不去了:什、什麼?!
    邱叔這才回身看我,臉上褶子條條皺起,看起來反倒比我還要歡喜:對!你解了此陣便是我教弟子,左護法自然能放過你了!
    本少爺本就哭得累了,僅哼了一聲也不複多言,立刻拔腿起跑——心念轉道:那妖怪既然說是化內力為氣畫的陣法,我雖不明內力是何物,但氣我還是知道的,隻要是氣,便會有散的時候,待跑得久了,此氣散盡,我自然出去了。
    冬日酷寒中,本少爺抓著那一線生機撒開丫子吭哧吭哧揮汗如雨,朝著屋外八方不知跑了多少個千米,一回頭,卻還是拴在門口,一步未離,我氣喘如牛忍不住望向身後站著的二人,將暈未暈心生恐意——
    哪裏是陣法?分明是妖法啊!
    妖怪瞧著我,眼中雖神光流彩卻毫無溫度,嘴唇微張,正待說些什麼——
    街邊樹木已匆匆飛掠起來,腳下的石板路也開始如大海退潮般匆匆而去,我不知發生何事,隻能杵在原地驚懼不已地看著眼前景色在一瞬間千般變幻鬥轉星移。
    變幻太快迷人眼,閉了眼睛再睜開,已至護城河邊岸。

    作者閑話:

    熬夜更文確實累些,再接再厲!此文超級狗血,各位看官記得帶上避雷針,主角的求生欲可以說是很強烈了,娃哈哈~~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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