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雲澈要走
    “你看這條魚是不是很肥？”
    自那日從築柳居回來已經十多日，唐昕窮極無聊，每日帶雲澈到後山溪邊釣魚。
    雲澈看了在唐昕手中死命掙紮的魚，的確又肥又大，估計得有兩斤多重，便笑著點頭。唐昕笑眯眯把魚裝進魚簍，回去讓小劉烤了，祭祭五髒廟。
    雲澈臉上蒙了一張白色麵紗，這是唐昕翻箱倒櫃從自己房內掏出來的。他拿一根削得光滑的樹枝在沙灘上寫：今天不用練字？
    這個不知名的時代所用的字居然跟繁體字差不多，唐昕認識不少，可惜他沒用過毛筆，寫字就是件痛苦的事，稍微有點複雜的字寫出來就像蚯蚓，個個都歪歪倒倒扶不起來。前幾天來了興致，請雲澈教他寫字。
    現在一聽雲澈提練字，唐昕就萎靡不振：“不練了不練了，我跟毛筆就不是一家的，能寫清楚就行，管他好不好看，又不是參加書法比賽。”昨天抄了一篇古文，他自己覺得字寫得還行，以前在班上字寫得比他還醜的男生多了，想來雲澈也不過爾爾，最多端正一點，結果一看雲澈寫抄的……根本就能拿去印成字帖賣。
    “看不出你這家夥寫字跟姑娘繡花一樣好看，跟你比我都成烏龜了！”雲澈聽了這話不大高興，伸手在他臉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
    唐昕被打一下，愣了半天。最近雲澈越來越喜歡對他做這種有點小親昵的動作，有時候是敲他腦袋，有時候是彈他額頭，高興的時候甚至會輕輕掐他的腰，做這些動嘴的時候還拿那雙漂亮眼睛瞅他，瞅得唐昕全身寒毛起立。
    以前玩得好的朋友也會做這些動作，可是雲澈做出來，感覺就有點……斷袖。
    不是一點，是很多點。
    站起來，一邊用手扇風一邊看天：“你看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雲澈也起身，漫不經心往天空瞄一眼，晴空萬裏，隻有幾朵白雲飄。
    唐昕覺得自己像個笨蛋，自掘墳墓，轉個話題道：“後天就是莊主大壽，我回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停了下還是問雲澈：“你要一起去嗎？”
    雲澈看著他，搖頭。
    走了幾步，回頭雲澈還是坐在原地瞧著他裏開的方向，他蒙上白紗後，遮住被毀掉的臉，隻露出眼睛以上部分，坐在溪邊眉眼彎彎，眼中似有寞落。唐昕咬牙，返回雲澈跟前，雲澈也站起來。
    “我不是……斷袖。”這話說出來唐昕已經鬧個大紅臉。
    雲澈見他去而複返，必是有話要說，相處幾日，早看出他心思單純，對他要說的話已猜到七八分，聽他說完，全無驚訝，隻是兩眼微笑，驀然伸手朝他頭上摸去。唐昕不由自主後退一步，伸到麵前的那隻手頓了頓，還是執意朝他頭上伸去，他不好再退，那手在他頭頂輕輕拂過，一根枯草飄落。
    趁他仍在發呆，雲澈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下：不是又如何？一俯身，在他手心落下一吻。
    唐昕大窘，心神混亂，倏地收回自己的手，彈開幾步，握緊拳頭，又驚又憤瞪雲澈一眼。卻見雲澈目光中有幾分邪氣和狂逆，不知為何心下害怕，隻撂下一句威脅的話：“你再這樣，休怪我不客氣！”便慌慌張張跑了。
    雲澈看他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份外有趣，想著想著竟然笑出聲來，與之前開口那副嘶啞的嗓子完全不同，竟是磁性低沉、極其好聽的聲音。
    “你怕我什麼？”想起每次被自己觸碰就豎起貓毛的小貓，雲澈眼中露出犀利和戲笑，“沒想到此次出來一趟，居然碰到如此有趣之人。”
    他自言自語一番，將唐昕慌亂之下忘在地上的魚簍拎在手中，慢慢走回山莊。
    唐昕一直跑進廚房，端起桌上茶杯連灌兩杯冷水，臉上熱氣才稍微消退。想起剛才那番情景，覺得自己最後放了那句狠話毫無威力，他氣得直跺腳，口中大罵可惡。至於是氣雲澈輕薄他，還是氣自己窩囊，恐怕連他本人都想不清楚。
    等他冷靜下來，坐到桌前，才發現廚房居然還有一人，那人正拿著不知從哪找來的烤雞吃得津津有味，他站的地方背光，又穿了一身深色衣裳，唐昕進來時才沒發現，此時猛然看到他，嚇一大跳，叫道：“你、你是誰？什麼時候進來的？”
    那人懶洋洋道：“我在你羞答答跑進來之前就進來了。”
    唐昕臉上一紅：“誰羞答答了？”
    “你，”那人毫不含糊，掰了一隻烤得香噴噴的雞腿，看唐昕還氣呼呼站在那，便繼續說：“你臉紅彤彤的跑進來，又跳又罵，一看就知道被人調戲了。”
    “我一個堂堂男子漢，怎、怎麼可能被人調戲！”唐昕跟他大眼瞪小眼，為表示自己很男子氣概，立刻挺直背。
    那人見這小子如此可愛，什麼秘密都擺在臉上，也不忍在戲弄他，笑問：“你剛才問我是誰，江湖禮節，問別人姓名前得先報出自家姓名吧。”
    唐昕又忍不住瞪他一眼，哼哼道：“我叫唐昕。”
    那人點頭道：“我叫步雲霄。”
    “步雲霄？你姓步，跟步非凡是親戚？”唐昕訝道。
    豈料步雲霄更驚訝：“你不認識我？”
    唐昕走近仔細看他一番，這人三十多歲，衣衫襤褸，頭發髒亂，還留了一截山羊胡須，想起金庸筆下的洪七公，也是如此出場，猛然拍手道：“難道你是丐幫幫主？”
    “丐你個頭！”步雲霄氣得冒煙，看怪物般看他一眼，咂嘴：“居然有人不知道我步雲霄，真是奇了。姓唐的小子，我問你，你可是這鑄劍山莊的人？”
    唐昕道：“勉強算。”
    “看你十七八歲，內息全無，半點功夫不會，穿著也不像下人。”步雲霄圍著他轉個圈，口中念念有詞，“不過你原意來這髒乎乎的廚房，一定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再加上我以前沒見過你，你必定是近幾年間才來鑄劍山莊，難道你是……不對啊，難道傳言有誤？真奇怪。”
    “有什麼奇怪？”
    “都說柳香宜的外甥膽小懦弱，看你這樣子也不是膽小懦弱的主。”
    聽他幾句話便推斷出自己是鍾沁舒，唐昕不由佩服，真心讚道：“你的推理能力真厲害，可以跟柯楠比一比，我就是鍾沁舒，唐昕是我的字。”
    步雲霄奇道：“柯楠是誰？我怎麼從沒聽過這號人物？”
    唐昕嘴角一咧，差點笑出來，勉強忍住，負手道：“柯楠姓工藤名新一，柯楠是他的字，此人武功不高，但是頭腦及其厲害，武器為足球，善暗器，手上有不少厲害兵器，更有一千裏良駒名曰噴射滑板，他跟你一樣喜歡推理。”
    “聽你這麼說，還真是個奇人。”步雲霄摸摸自己的山羊胡須，搖頭擺腦，“值得一交，值得一交。”
    “可惜你交不到他。”唐昕捂著肚子忍笑，腸子都要抽筋，“他已經隱居，住在一個叫地球的地方，離這裏十萬八千裏！”說完後，終於忍不住衝出廚房，一直跑回自己房門外，靠在院子裏的槐樹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邊笑邊揉肚子：“哎喲，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早知道跟他講講阿裏巴巴與四十大盜大戰江湖，不行了，肚子好疼……”
    “不過那人到底是誰？”笑完後唐昕才開始疑惑，他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看那人如此自大，似乎全天下的人呢都該知道他，想必是個名人，恐怕還是個大人物，不由後悔地敲自己腦袋，“就知道捉弄人，怎麼不問問他有沒有見過東方殊。”
    正要推門進屋，卻有人給他開門，那人正是雲澈，兩人對看一眼，唐昕尷尬的撇過臉，就要離開。
    卻被人從後麵拉住了。
    這一碰，卻像被電觸了一下，唐昕掙紮著要收回手，但怎麼拽都拽不出來，正要轉身跟他翻臉，雲澈出手更快，雙手抓住他的肩就將他扳過來麵對麵。
    雲澈對他眼彎彎一笑，什麼也沒做，放開他，將一張紙塞進他手中。
    唐昕憋著氣，還是打開紙看。
    “你要走？”
    雲澈點頭。
    這人遲早都要走，唐昕早想過，那天他寫信不就是叫人來接他的。想起他剛才的作為，唐昕不知怎麼越想越氣，硬是把心中那點不舍壓下去，把紙揉成一團往地上一扔：“走吧走吧，走了我也輕鬆。”
    雲澈看著他，眼中驀然精光一閃，冷冽至極，快到連唐昕都沒看清。
    “有人來接你嗎？你的仇家還會不會找你？”唐昕暗罵自己心腸軟，人家都要走了還關心什麼。
    雲澈點頭，伸手往屋內一指。
    裏麵一個十來歲的小男童，長得粉嫩可愛，一雙大大的眼睛，見雲澈指他，便飛快跑至雲澈身邊，看到唐昕，甜甜的叫一聲：“唐公子好，多謝公子救了我家公子。”
    “你家就讓這個小孩來接你？”唐昕一愣，不大放心。
    那小男童聽他這樣說，不高興地嘟嘴。雲澈看那小男童一眼，那小孩立即道：“唐公子不用擔心，下山不遠就有人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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