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好啦！仲卿王已挾叛軍攻至宮內了。”內侍驚慌的向我跑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氣喘籲籲，臉色蒼白，看來受了不小的驚嚇。
    “王，請三思。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了。”丞相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王三思”眾臣子一齊長跪於地，每個人臉上都有舍身為國的堅決的神情。
    我錯了麼？可是實在是下不了手啊……
    冷將軍跪在地上，緩緩抽出配劍，王殿本不允許任何人佩帶兵器，而他是三朝元老，立下汗馬功勞，先王特許他佩劍上朝。隻聽見“撲”的血肉洞穿的聲音，他竟然將劍刺入自己的胸膛。
    “請王三思啊！”他雙手伏地，緊咬已經發白的嘴唇，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滑過，臉上露出軍人的堅毅。劍的周圍早已一片血紅，血液從的劍另一端慢慢滴下。
    心不由一陣抽搐，我實在是太自私了。我可以為了我的王弟而放棄王位，可是我若水的臣民呢？難道我就不管嗎？
    “傳令下去，準備迎戰。”我緩緩道，指甲緊緊嵌入了手掌，滲出點點血跡。
    “遵命”眾臣急急退去，準備即將到來的戰爭。
    當我站在王宮內城牆最高處時，王弟已率領眾多叛軍在城下傲然等待。
    “我以為你會乖乖的守在王殿等我呢？王兄，你這樣可真讓我失望啊！不過我喜歡，哈哈……”他邪邪一笑，臉上不複往日單純，而是一種嗜血的瘋狂。
    忽然間，我的心好痛，為什麼會這樣？
    寒風襲襲，我脫下重重的盔甲，頓時，王袍翻飛，悠然一笑。王弟漠然的望著我，嘴角微上翹，接著幾下扯掉身上精致的盔甲，眼裏燃燒著熊熊烈火：“攻城。”齒間狠狠擠出兩個字，似要將我千刀萬剮一般。
    城下一道鮮紅的令旗緩緩舉起，天色逐漸陰暗下來。風越發刺骨了。忽然令旗重重向下一擺，像遊動的火焰，熊熊燃燒。
    “衝啊”頓時，城下喊殺聲雷響，士氣大振。“嘭嘭”巨大的樹幹重重撞擊城門的聲音。
    “王，請隨下官回避吧！如今王軍大多在邊疆，王城內隻有少許親兵啊！”丞相再次跪下。
    “不了，如今我已不是以鳳君傲的身份站在這裏。我是以王的身份站在這裏的。身為若水的王，怎能在危急關頭獨自求安？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心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個聲音在回響，“為了若水，要堅定的活下去。
    “轟隆”城門轟然撞開，頓時喊殺聲不絕於耳，眼前王城的士兵，一個個倒下，血液濺出，鮮紅一片。
    “王，請暫且回避吧！”丞相再一次跪下來。
    還未等我開口，一個衣著破爛，滿身血汙的士兵跌跌撞撞向我撲來，跑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氣息微弱。：“王，冷將軍已為國捐軀。”話末，便倒在地上，探其鼻息，氣已絕。身下還有一灘血跡。
    “王，城內親兵近半已……戰死，另有一部分人被叛軍俘獲，現已剩三百七十八人，叛軍現有十萬……”派去前線查探消息的內侍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
    勝負已定，勝負已定啊！
    我遣散侍從，一個人靜靜走向王殿，潘丞相默默地跟在身後。
    王殿如昨日那般肅穆，輕撫著王座，順勢重重坐上去，長籲了一口氣，好累，一直以來真的好累。
    “王曾說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如今冷將軍已故，該是臣下為國捐軀的時刻了。臣會以臣的鮮血祭奠王城，祭奠若水。”語完將匕首自頸一刎，眼睛裏包含太多傷痛與惋惜。丞相也要離我而去了麼？
    現在我已經悔悟了，不再沉溺於一己私情。我現在已經明白我是若水的王，已經明白我身上擔負的重任。可還是，太晚了麼？一切的一切，我全都明白了，為什麼卻……不給我一個機會。不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呢？
    閉上眼，盡量不讓自己陷入沉思，而是以一顆平常心等待失敗，等待王弟對我這個沒落君王的宣判。
    “王兄果然守約啊！特地來等我，是不是太久未見成，想念君成了呢？”王弟身披虎袍昂首大踏步入內。
    “是啊!很想念你呢！不知眼下王弟會怎樣處置王兄呢？”門外，早已瑞雪飄飛，連綿不絕。
    “嗬嗬”王弟竟笑了起來，眼底由平靜重新湧入瘋狂。“當然邀請王兄看一場好戲了。”
    “父王”
    “父王，救我……”
    “父王，我不想死啊！”
    求救聲不絕於耳，心好痛。想衝向前好好安撫我的兒女一番，以前關心他們的太少了。現在，我才忽然明白，從前我是多麼薄情。現在，我好想好想再一次盡我做父親的責任，安慰他們不要怕，父王在這裏。好想好想告訴他們，一直以來是父王做錯了，沒能好好照顧他們。可是我卻無能為力，頸前早已架著兩柄鋒利的寶刀。稍稍一動，頸上刺痛，刀鋒割破了皮膚。
    “殺”低吟一聲，王弟滿臉冰冷。
    “父王，救……”餘下的話語埋入刀落的血泊中。一個又一個，整整九個，我的兒子，我的女兒，盡歿於刀下。
    我忽然想起死去的君玉了，我記得他和他母親很像。從小他都是一個很安靜的孩子，沉默內斂，不苟言笑。他死去的時候，身下都是血，血液染紅了地板，也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百官早已被押著入王殿，難道想讓我當眾禪位嗎？罷了，這個王位本來就是他的。他要去這個王位本來也就天經地義。或者想讓我自刎？也罷，也罷，無論怎麼樣，我已是孤家寡人，活在世上，也沒啥好牽絆的了。
    “他們是你的親侄子侄女，難道你就忍心嗎？甚至九皇子還是一個嬰孩。你怎麼下得了手？”不顧寶劍在頸，再也忍受不住。
    “我怎麼下得了手？你問我嗎？那麼你呢？”他冷笑一聲，“當你無情的殺掉文兒，我最愛的女人的時候，你怎麼下得了手？當你冷漠的殺掉你的女兒舞天的時候，你怎麼又下得了手呢？如果你能稍微心軟一點，或許我會一個人孤獨的死去，不會再見你，再煩你。可是……你怎麼會那麼無情。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在這個大殿上，質問我是否無情的人，最沒有資格的就是你。”王弟臉色一變，好似外麵冰冷的雪花，讓人覺得害怕。
    “無情麼？王弟，其實我與你是一路人。我們的心因寂寞衍生冷漠，既而形成無情，那無情早已融入我們的血肉，隻是我們未曾發覺。”我燦爛一笑，那一刻，我覺得我已經瘋掉了。彷佛一切都已不重要，隻覺得心裏萬分舒坦，寧靜。好像在這個世上多留一刻鍾，都覺得痛苦。削鐵如泥的匕首已滑入手中，手緩緩提起。
    “你說的很對。我們都無情呢！王兄，現在你也有萬念俱灰的感覺了吧！哈哈……文兒，你的仇我為你報了。今世不求能成為夫妻，做鬼我也要和你在一起。現在你再也不會拒絕我了吧！”他臉上的冰霜俱去，衝我調皮一笑，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忽然，拍的一聲，手中的匕首已被他打落，鋒利的刀刃滑過他的手背，一條長長的血口呈現在我眼前。血流汩汩，好似鮮豔的罌粟，美麗而致命。
    “王兄，我不想殺你。但是我要給你最重的報複。我要你繼續坐在王位上，和往日一樣，如同天上最高貴的星宇，受世人膜拜，景仰。我想，這種日子一定很痛苦吧！還有最後一件事，不要為難我的部下。這也算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了。王兄……”長劍頓時沒入心窩，臉上入春風般祥和。“王兄，”他最後微笑著望著我，“其實，我也不想讓你難過，我也不想殺死你的孩子。可是，為什麼，你要處死無辜的舞天呢？其實，我真的，真的，不想讓你難過的。對你的承諾，我一直都記得。我要你幸福。可是，很抱歉，我做不到……”長劍悄然落地，我癱坐在地上，王殿上眾人長跪：“恭祝吾王萬歲千秋。”
    “王兄，我不想殺你。但是我要給你最重的報複。我要你繼續坐在王位上，和往日一樣，如同天上最高貴的星宇，受世人膜拜，景仰。”耳邊響著王弟的聲音，真是一個嚴厲的懲罰啊！王弟，這次我是真的徹底失去你了吧！以後我的身邊再也不會有你，不會有月娘，我會一直孤獨吧！其實即使我被你殺掉我也不會恨你，更無法去恨，你是我最在乎的弟弟啊。
    兒子，女兒，都沒有了。冷將軍，潘丞相也去了。就我一個人，孤獨的站在若水的最高處。王弟，你知道嗎？站在若水最高點真的好冷。此時，連死對我來說都是莫大的奢望。隻因你一句話，我會好好活下去。即便我，一直都如此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