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突然一陣抽痛，捂著胸口跪倒在地。這樣的痛，一如當年我離開淩語楓時，那種像被釘子一下下敲擊，遏止心髒跳動般。冷汗不斷地從我的額頭冒出來，我突然很害怕，害怕下一秒我的心髒就會停止跳動，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感減輕了很多，我依靠著牆壁，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蹣跚著一步步在大街上遊走。以前，每次一個人在深夜像這樣走的時候，我的情緒都會異常低落，有寂寥，有哀傷，很多的情感會在這時候一起湧出來，像一股麻繩交織在一起。當然，今天也不會例外。
    霓虹燈的閃耀，晃得我眼花，透過霓虹燈，我從沒看清過這份雜亂。
    現在的我，可以用失敗來形容，感情失敗，友情失敗，連最驕傲的工作也到了失敗的地步。最初的我，一個人從農村走到了城市，遇到了一份以為是真愛的禁忌之戀。偷吃了這份禁果的我，抱著所有的傷痛離開了。在愛情失敗後，是友情陪我度過了這麼多年。而工作一直是我所驕傲的，我始終相信我有絕對的實力來坐享總經理這樣一個風光的位子。可現在，我什麼都沒了，在我身邊的還有誰？我還有什麼可以驕傲的？
    我被他們拋棄了，我被這個世界所拋棄了！
    望著大橋下，那偶爾反射著路燈與月光的水麵，我猶豫了。今天的江水異常洶湧，就像是特地為我奏起的哀鳴曲，鼓動著我邁出超脫的一步。
    我活得很累，很累，眼淚已經不再是身為男兒身的我珍貴的東西，我的人，我的心，也不再聖潔。我像是掉進了臭水溝，生活在垃圾堆裏的臭蟲！我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我臨風站在了河堤邊上，隻要我邁出去一步，我就會得到解脫。就算是下十八層地獄也好，怎麼樣都好，隻要讓我離開，讓我去恕我欠下的罪孽！是啊，我在這世上就是隻臭蟲，隻要一步，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正當我準備邁出那一步的時候，一雙手從後麵抱住了我，狠狠將我從堤岸旁拉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蒙朧的淚眼，模糊的景象，閃現的淩語楓卻是那樣的清晰，“怎麼會是你？”我自嘲般地輕笑。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你到底是怎麼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在做什麼！如果不是我一直跟著你，及時把你拉下來，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麼跳下去了！”
    “嗬嗬……你還跟著我幹嘛……死了有什麼不好的，我本來就罪孽深重，也不值得你再為我……”
    “啪！”
    真狠的一巴掌，虧他還真打得下來。我直感覺臉一陣火辣辣的，疼得我打顫。
    他衝我咆哮：“你說的是什麼混帳話！如果你罪孽深重，那我呢？如果你應該死，那我呢？我是不是應該死千次萬次！如果你還想死，那也要在我死之後！你聽明白了嗎？”說到最後，他已經有些微弱的哭泣聲了，“為什麼你要想死，我不想你死……如果你死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麼辦？如果你真想死，那讓我先死好不好？”說著，他慢慢向堤岸走去。
    我一驚，連忙將他拉了回來，“我不準你死！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沒有我的命令，你怎麼可以死！我……”突然，頭很疼，疼得像要裂開來，我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抱住了頭。
    淩語楓一見，急了，“怎麼了？你怎麼了？”他欲伸手來扶我。
    我猛得打開他的手，“放開你的手！我現在好混亂，好混亂……”
    他還是試圖接近我。
    又一聲響亮的“啪！”這一聲巴掌聲，同時震住了我們倆。我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我不敢相信這一巴掌是我打下去的。他也震驚地看著驚慌失措的我。
    “我……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最近很不正常，真的，可是我抑製不了這樣的感覺。我每天都睡不著……經常失眠，我吞了好幾顆安眠藥還是睡不著，每天都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該幹什麼……”
    “沒事，我沒有怪你……小辰，冷靜，聽話，冷靜一點……”他抱住錯亂的我，輕聲安慰道，“有我在，放心吧，會沒事的。”
    我們就這樣，在堤岸旁互相抱著對方，任夜風吹亂我們的頭發，心情卻慢慢平複了下來。不知不覺，盡然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我們還是在堤岸旁，他就躺在我的身旁，皺著眉頭，睡得極其不安穩。我望著清晨的江麵出神，直到他醒來送我回家。
    淩語楓不放心我，堅持要留下來陪我，我點頭應允。我拿了衣服，想去洗個澡。看著熱氣氤氳，我又出神了，慢慢僵硬地坐在了浴缸裏，抱著雙膝，任頭頂的熱水淋在我的頭上，身上，漸漸蔓延我的腳，我的膝蓋……好像鮮血，火紅的鮮血……
    淩語楓破門而入，連忙關了水龍頭，將我從浴缸裏抱了出來，“你沒事吧？怎麼洗了這麼久？連皮都起皺了……”他見我沒有反應，連忙又推了推我，“小辰……”
    我生硬地衝他笑了一下，“楓，我好累……”
    “我知道……”他深深地將渾身赤裸的我摟在了懷裏。
    這天之後的幾天，淩語楓一直呆在我家照顧我，他不放心留我一個人在，每次看到我，他的眼神裏溢滿了複雜的感情，而我隻一味地衝他傻笑。閑著的時候曬曬陽光，或者看著電視什麼的發下呆，不想做其他什麼事，全身也慢慢有種很無力的感覺。家裏所有的家務都他包了，燒飯，洗衣服，當然還有，照顧我。
    “吃飯了。”淩語楓圍著圍裙，又端出了兩個小菜。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拿起筷子挑撥了幾下，卻未動一口。
    “怎麼了，又沒有胃口？”
    “恩……”
    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這幾天，我的胃口越來越差，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連喝杯水有時都是困難。而我的情緒，也開始進入混亂，前一秒我還很無力，後一秒我就會衝淩語楓發大火，甚至摔東西。然後恢複神誌的我，又會不斷地自責，道歉。他能做的，也隻有抱著我，安撫我。
    “明天，我們去看病吧……”
    “恩……”我輕輕應了聲，勉強撥了一口飯進嘴裏。
    第二天，淩語楓帶著我來到了市中心醫院，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然後又去看了心理醫生。
    給我看病的是一個姓胡的心理專家，他問了我一些問題，並且對我作了細心的檢查，整個過程我都很配合。
    最後的檢查結果，清晰地放在了胡醫生的麵前，我和淩語楓坐在對麵，等待他告訴我們。說實話，我很緊張，緊張地連手都不住地顫抖。淩語楓感覺到了我的不安，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看著我和他十指相握的手，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胡醫生翻開麵前的報告，歎了口氣，“我希望你們能作好心理準備，再聽我說檢查的結果。”
    淩語楓看了看我，“胡醫生，您就說吧。”
    “那好。”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清清楚楚地說道：“經過檢查，我們充分證實，譚小辰先生得的是‘狂躁型抑鬱症’！”
    我目瞪口呆！
    “狂躁型抑鬱症……”
    我感覺我的世界……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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