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年年雪裏,常插梅花情不醉  【壹佰貳拾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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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曌把玩著拇指上帶著的玉扳指,神色不定。落衣安靜的退在一旁,她不知道淩曌在思考著什麼,也不敢隨意開口詢問。
    半晌,淩曌像是在微微歎氣,開口問落衣與盼煙:“你們每次喝下紅花湯的時候,在想什麼?”
    落衣與盼煙稍是一愣,不知淩曌為何問這個,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淩曌像是自嘲一般,自語道:“哼,蕭嶽是在提醒朕,天意不可違麼?否則朕便會有報應麼?”
    “皇上明鑒,蕭大人並不是這個意思……”落衣尚未思考,話已出口,急得一旁的盼煙急忙掐了她一下。
    落衣自知失言,訕訕的閉了口,站在一旁。
    淩曌嘴角帶笑,眼裏卻全是冷意,說道:“落兒是怎麼得知蕭相的意思呢?看來落兒一個女官,竟然看的比朕還要通透了?”
    落衣抿著嘴巴,她知道以淩曌的性子,若是自己堅持解釋,反而適得其反,還不如乖乖的站著。
    果不其然,淩曌見她如此模樣,倒也放緩了口氣,重新回到了方才的話題之上,問道:“你們女人,是不是都想要有自己的孩子?”
    盼煙與落衣對視一眼,隨後還是盼煙輕聲開口:“別人是怎麼想的煙兒不知道,不過有時候煙兒確實也有想過,如果有個孩子會是怎麼樣的光景。隻是有那麼個時候罷了!”
    “哦?”淩曌挑眉看她,似笑非笑的說道:“煙兒自個都像個孩子,怎麼著急著想要替朕生個皇子了?”
    盼煙臉色一紅,有些嬌嗔的說:“皇上!是您讓我們說的,怎的又取笑煙兒了!”
    淩曌被盼煙這般逗趣,心情倒也好了許多。落衣見狀,急忙開口問道:“皇上,那麼午膳時間還需要傳段太醫煎藥送到相府麼?”
    淩曌收回嘴角的笑,隨後幽幽說道:“蕭嶽畢竟不是朕,不明白朕的苦心呐!但是……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在讓段嘯天開幾天的藥吧!若是十五過後,小七的孩子依舊沒有滑落,那麼便是天意,也就不必在加藥了!”
    “是。”落衣依言,便輕身退下前往太醫院。
    民宅之內。
    燕惜玥自從醒過來,便感覺全身無力,即使休息了好幾日,依舊如此。每日隻好由鶴兒伺候著起居。
    畢竟現在她已經擁有了實體,雖然是借由他人的罷了。所以也需要同常人一般洗漱,吃飯。幸虧燕惜玥身前乃是華沙的公主,倒也不覺得尷尬。
    她微笑的接過鶴兒手中的米飯,就著小菜慢慢吃。
    這幾天一直隻有她與鶴兒兩人在民宅內,江隨心已經出門好幾天了,具體去做什麼她不知道,江隨心隻是隨口向她提說到自己有事需要處理,草草交代了幾番話於鶴兒後,他就出門了,之後,便毫無音訊了。
    “鶴兒,江大哥他……有什麼消息傳來麼?”
    鶴兒正在認真的把米飯扒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公子幾日前有傳書一封,說是很快就會將事情解決,應該不出二日就會回來了罷……玥兒姐姐,你要添飯麼?”
    畢竟是長身子的時候,鶴兒已經吃完一碗飯,從碗裏抬起頭,說著就要外出去讓大嬸打上一碗。
    燕惜玥搖搖頭,笑著將她吃在嘴角的飯粒取下,提醒道:“別跑的那麼快,飯又不會少!”
    鶴兒嘴裏應了一聲,腳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一陣風後又回來,手裏早已經捧了二碗熱騰騰的米飯,笑嘻嘻的說道:“我跟大嬸說玥兒姐姐你也要一碗,所以她就多給我一碗了!嘻嘻!”
    “淘氣!”燕惜玥點了她的額頭,“大嬸也是為了你好,女孩子家吃那麼多,小心以後成了小胖子!”
    鶴兒吐了吐舌頭,坐下專心的往嘴裏扒著飯。
    燕惜玥笑著轉開了視線。
    忽然,她瞥見了桌子上的銅鏡,印出的容顏卻是那麼不熟悉。
    她稍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自己此時已是借著別人的身體,容顏自然也是別人的。隻不過……有時候猛然一看,還是會有些不習慣。
    她站起身來,走到桌邊,拿起銅鏡細細看著鏡中的自己,猜測著這幅皮囊身前主人的一切。——她應該是個驕傲的女子,眉目間有著一絲絲高貴;她的父母應該是很疼愛她的,那雙白皙的手細滑如絲,一看就是沒有做過粗活的。
    隻是……為何這樣的女子,身上會有那樣的傷呢?她摸著臉上留下的刀疤,回想著後背的那些不明的箭傷刀傷。這個女子,在死之前究竟遭受過什麼呢?
    雖然江隨心跟她說過,那個女子在前去投胎之前將她所有的記憶都過繼給她,所以她的靈魂才能夠融入她的身體內。
    隻是自己卻無法記起屬於她的記憶。
    “那是自然,她臨走之前留給你的記憶的靈場必須要你見到她想要見到的那個人才能蘇醒,你才能夠記起她所有的記憶。”
    江隨心如是說。
    那個女子在臨走之前,拜托她一定要見到‘那個人’,隻是……那個人指的到底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自己都不知道,那麼要怎樣才能夠遇到那個人?
    “哎呀,玥兒姐姐你就不要去想了,公子說了,冥冥之中必有注定的。若是想要強求,恐怕還會適得其反呢!”
    燕惜玥錯愕的轉身看向嘴裏含飯的小丫頭,隻聽見鶴兒繼續說道:“快來吃飯吧!不然我真的要把菜全部吃完了哦。”
    嗬,這個人小鬼大的丫頭!燕惜玥搖搖頭,鶴兒跟著江隨心許多年,倒也學到他一層本領嘛!
    正當她坐回桌旁,準備拾起筷子吃飯時,屋外傳來一針驚呼,隻聽見門外大嬸尖叫道:“哎呀,江公子,你怎的弄的一聲血跡?”
    什麼?!
    燕惜玥同鶴兒一起起身,急急出外查看。隻見江隨心全身是血的倚在門外,那大嬸早就嚇的站在一旁不知該怎麼辦。
    鶴兒最先反應過來,一步衝到他身旁,扶穩江隨心,朝著大嬸說道:“嬸子,麻煩你去燒一壺開水好嗎?我家公子要療傷!”
    那大嬸長大著嘴巴,點點頭,隨後急急忙忙的跑去廚房燒開水。
    燕惜玥見鶴兒扶著江隨心進了房,急忙跟進,站在一旁著急的觀望,問道:“怎麼會這樣?江大哥,你怎麼了?”
    江隨心咳嗽一聲,急忙用手捂住。鶴兒眼尖,從旁抽了一方錦帕,遞給他。江隨心這才將手移開,改用錦帕捂口。燕惜玥卻已經看到他指間留下的血液。
    “公子的肋骨斷了二跟,腳筋該是傷了,……唔,公子吐出來的血……”說罷扒著江隨心的手,攤開而看,見到是猩紅色,這才稍稍放心:“還好還好,應該是沒有傷到內髒。其他的應該是外傷。”
    鶴兒一邊說著,手腳也不停,從放在一旁的竹樓裏東翻西翻之後,拿出一個白瓷盒,燕惜玥驟然問道一股香氣襲來,。隻見鶴兒小心翼翼的取出那白瓷盒裏的藥丸,口中還念道:“公子……近年來服藥的次數增多了呀,才一個月的光景,這是第六顆了……是最後一顆了……”
    “……”江隨心接過不語,他瞥見燕惜玥遞過的水,剛想答一聲多謝,卻感到胸腔一陣翻滾,一個腥氣從喉間往上衝,急忙轉過頭,‘哇——’的一聲,將血吐去。
    隨後用錦帕稍稍擦了嘴角,就著白水,將那藥丸吞了下去。隨後,閉著眼睛似乎在調理氣息。
    “鶴兒,今天是交易日,快傳書出去。”江隨心呼出口一氣,感覺胸腔那股血氣似乎不似之前那般翻滾強烈,虛弱地開口說道。
    鶴兒自然知道此中厲害,也顧不上照顧江隨心的身子,交代著燕惜玥:“玥兒姐姐,公子就先拜托你照顧了!”說罷便跳下床,抱著竹樓跑了出去。
    帶鶴兒來到江隨心所住的廂房中,從竹樓中取出一個小盒,裏頭擺著一隻像是用竹藤編織成的小鳥,鶴兒快速的取出筆墨,急急在宣紙上寫到:“刺殺失敗。”隨後吹了幹,將紙條卷成一小圈,收入小竹筒裏,綁在那鳥兒腳上,隨後口中默念什麼似的,那符鳥突然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展動了翅膀,伸了伸自己的頸部,隨後飛出窗外。
    鶴兒這才鬆了口氣,收了收方才因為著急隨意亂扔的物品後,回到自己同燕惜玥所住的廂房中。
    隻見燕惜玥正在細心的用熱毛巾替江隨心擦去臉上的血跡。
    “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何搞成這樣?”江隨心眯著眼睛,開口問道。
    “若是江大哥想要說,那自然是不必玥兒開口詢問的。”燕惜玥將毛巾敷上江隨心的臉頰,原本冰冷的臉龐像是忽然變得柔和似的,燕惜玥繼續說道:“再說了,有什麼事,不能等到把臉上的血跡擦了去,包紮好身上的傷好了再說麼?”
    江隨心微微一笑,說:“倒還是你善解人意。被仇家追上罷了,我打不過他。”
    燕惜玥手中動作一停,她多多少少從鶴兒嘴裏聽來一些關於江隨心的事跡,知道他曾今以一抵百過。若是連他也覺得棘手的人,看來確實是厲害的。
    “打不過就不打了,何須去爭那一高低?”燕惜玥輕聲說道。
    “他人的無奈,豈是旁人一兩句話可以化解的?”江隨心有些無所謂的笑笑,繼續道:“你不懂我,就如同我不能理解你明明有機會能夠複生卻不願意一般。”
    燕惜玥將毛巾沾了熱水再次擰了幹,最後將江隨心的臉上的水擦幹,接過鶴兒遞上的金瘡藥,說道:“忍著些。”
    江隨心閉上了眼睛,口中卻不停:“我從出生以來就已經注定了人生的道路,沒辦法選擇,也沒辦法逃避。”
    燕惜玥第一次聽江隨心說起自己的事,不僅認真起來。
    “就好像你一樣。”江隨心頓了頓,繼而說道:“不過,你好像比我幸運一些,你可以利用死亡來逃開,而我,就連死亡也不可以,因為我懦弱。”他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看向燕惜玥,讓她無法逃開:“我害怕萬一我死了,那些因我而活的會如何?我害怕我死了,沒有完成那些事,我該如何去麵對列祖列宗?所以我不能死,我隻能不斷的變強。”
    他像是有些累了,再度闔上眼睛,坐起身子,將頭擱在床頭之上,幽幽的歎氣。
    “父皇曾今告訴我,做我自己就好了。”他睜開眼睛,聽她輕輕的說道:“可是我明白,我不能夠那麼任性,眾人愛我,我就要努力為了他們而活,所以我一直活在壓抑自己之下。最後,也什麼都沒有為他們做過,然後就死了。我能夠明白江大哥你的想法,因為我們都一樣,我們都想為愛著我們的人做些什麼,隻可惜我們都認為自己無法做到。”
    江隨心點點頭,卻聽到她繼續說下去:“因為我們是人,所以,很多時候,我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堅強,隻要無愧於心就好。”
    “那麼玥兒……”沉默了好一會,江隨心才道:“那麼你,是否真的無愧無心呢?”
    燕惜玥垂下頭:“不……”她輕身說道:“自古皆是說的容易,做得難。”
    江隨心頗為讚同,“你看的倒也通徹。”他用手撥開了她垂在麵前的青絲,就算因為是借了他人的皮囊而改變了樣貌,在他心裏,她永遠是燕惜玥。“但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就單說複生一事,你已經在很努力的做自己了。”
    他幽幽歎氣,任由鶴兒上前,替他更換幹淨的衣裳,讓燕惜玥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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